“可我们这这般偏僻,不知道他能瞧得上吗,而且估摸也给不了多少钱,之前谈的都是因为这些给黄了。”李默道。
宋和道:“这个你们不用担心,他家富庶不差这点钱,况且他为人清高你要真的给反倒让他不舒坦了,这里偏僻更好,山好水好心情好,上次没考上就是家里一堆事给闹的,而且他的文章我也是看过的,怎么说,学问是极好的,可是少了些地气,更应到这山村体验一番,因此,他必是乐意过来的。”
“如果是这番便是再好不过了,平安如今也不小了,应是找个正经先生了,那这事便是拜托你了,若是能成我代全村人都谢谢您了。”李默兴奋道。
宋和却是举起酒杯道,“哥俩说这么生分的话,顺便的事,来罚酒一杯。”
李默笑着接了过来一口饮下,大家直笑道这虎妞果真是带福气的,每次有什么喜事都是连着她的。
果真,没过几天宋和便是叫人传信说那书生答应了,让他们做好准备等着接人。
62、夫子
夫子到的那天,里正和李家以及一些村民老早便是到村子口等候,夫子一到顿时吓了一跳,没想到竟会如此大场面,而中坪村的人也没料到这夫子竟是这般年轻,斯文淡雅,眉间带着一丝忧郁,一副翩翩佳公子模样,往那一站便是和其他乡野村夫区别开来。藏在远处偷偷瞧着的姑娘们一看到村子里来了个这般俊俏的青年,都羞涩脸红起来。
宋和给双方做了介绍,这书生姓纪,名文暄。
纪文暄谈吐中可察不似那些穷酸书生,虽有些拘谨却并不迂腐,虽没有宋和这般能与人无隔阂相处,却也不会与大家谈不上话来。
纪文暄带了书童舞墨照顾自己的起居,又有赵大婶一伙人帮衬,住处很快便打点好。
“这几日你先熟悉一下这村子,过几日再开课,这村子不似外边这般严谨,只需上午教些,其他时候你便可做别的去。”宋和道。
纪文暄看了看四周,这学堂建在较为偏僻地方,住处正处竹林中,正对着一片连绵青山,视野开阔,令人心旷神怡,颇为世外桃源之感。
他好风雅,又喜清静,此处正和他意。
里正一群人看纪文暄这模样心里也踏实下来,直嘱咐道今后若有什么需要直接找他们便是,并纷纷邀请他今后到自家做客。
纪文暄连连应着,原以为只是些场面话,没料到后来确实如此。
每天都有人请他到自家喝酒吃饭,虽都是些粗茶淡饭,可都是摆上自家最好的东西,他几乎不用自己起灶做饭,柴火、吃喝洗漱的水每天也都有人帮忙捣腾,就连衣服不小心划了口子也会有妇人帮忙缝补,这些都让纪文暄很快适应这村子里的生活。
李家做东请客,纪文暄、宋和及里正都到这李家来,纪文暄一进院子便是感叹,这山村里竟是有这么闲情逸致的一户人家,既有那农夫家的朴实,又有那逸士的清幽闲雅。
“怪不得宋兄喜欢到这村子里来享清静,此处实在妙得很。”纪文暄由衷感叹道。
宋和笑道:“我说的没错吧。”
纪文暄连连称是,“离开那喧嚣,心里也平静了。”
里正和李默等人不太明白这有何稀罕,不过看纪文暄喜欢心里也十分高兴,香儿上了茶,又摆了些自己做的吃食,纪文暄一茗,又是连连称好。
其他人心里直暗笑,这城里人就是奇怪,怎么竟是好乡村里这些粗物,穷山僻壤的却是被夸得跟人间仙境似的。
“这位便是新来的夫子吧。”杜舒云把妞妞哄睡了,便是笑盈盈的从屋里出来。
纪文暄一见杜舒云顿时楞了一会,虽然杜舒云长的颇有几分姿色,但是却不至于被惊艳到,只是颇为奇怪这乡野之中怎会有这般清雅气质人物,方才在村子里也是走了一圈,这村里的姑娘妇人还是能一眼辨出,有的也是十分漂亮的,可总带些乡野之气,与那城里的大家闺秀颇有不同,而杜舒云却带着乡野之人没有的大家之气,又有大家闺秀没有的淳朴,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宋和道:“这位便是我跟你提过的女夫子,莫看她一介女流,教的可不比一般夫子差,虽然内容古怪还喜欢带人胡闹,却令人受益匪浅。”
杜舒云笑了起来,“哪有这般玄乎,宋哥尽是夸大了,在专人面前可不敢这般卖弄,要被人笑话了去。”
“在下纪文暄,见过李夫人,久闻大名,如今一见果然不同。”纪文暄正经作揖道。
杜舒云楞了一下,这突然正经了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李默连忙道:“纪兄弟我们这山野之地不用这般拘礼,否则便是生分了去。”
宋和也笑道:“入乡随俗,你看你又端起那迂腐架子来了。”
“我就一乡野村妇,只不过读了些书,在这地倒是特别起来,若是在外头那也是丢进人堆找不回来的,当初若不是找不到夫子,哪里容得我去胡闹。”杜舒云笑道。
“李夫人可是过谦了。”纪文暄笑了笑,也不再这般拘谨。
杜舒云道:“什么李夫人,听得我怪别扭的,若是不嫌弃叫我云嫂子便好。”
宋和取笑了纪文暄一番,气氛便是打开了,纪文暄逐渐没有刚来之时的格格不入。
杜舒云又跟纪文暄说起这学生的情况,把大家的基本情况都给说了一遍,并把之前写好介绍交给纪文暄,上面是人员名单以及所有人的特征特性,上面都一一写清楚,纪文暄直赞杜舒云的用心,许多夫子都无法做到这一步。
村子里很快适应多了一个人,孩子们也很快适应了纪文暄的教学,纪文暄比杜舒云更为严厉,可学识极好让大家伙不得不佩服,不怒自威孩子们也不敢胡闹,这下子正正经经更像是个学堂了。
“平安,小肉包你们怎么现在就回来了?”杜舒云见两孩子早早回来,不解道。
小傻子乖巧的上前给平安和小肉包递上凉茶。
平安接过茶回道:“夫子生病了,便是让我们提前回来了,不过布置了功课让我们回来做。”
“生病了?可是严重?”杜舒云有些担心道,前几日看纪文暄虽体还颇为健朗,这会怎说病就病了。
“我们也没见着,是舞墨哥哥说是病了,便是打发我们回来了。”小肉包道,一边拉着小傻子准备一起出去玩。
杜舒云这下更是担心了,估计病得不轻,否则依照纪文暄的性子也不会面都不出,于是拉着平安一起去探探究竟。
果然,这纪文暄病的不轻,躺在床上一脸苍白,吃什么吐什么,见到杜舒云连打招呼的力气都没有,闭着眼躺在床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杜舒云便是赶紧打发平安去叫刘阿公来。
“你家公子都病成这样了怎么也不说一声,若是出事了可怎么办?”杜舒云训斥道。
舞墨有些委屈,“是公子不让我说的,说是过了这阵便好,不用麻烦别人了。”
杜舒云叹了口气,“今后有什么事就说,都是乡里乡亲的互相照顾也是应该的,这里不是城里的大宅院,自扫门前雪,若是你们在村子里出了事,别人可是要说我们这里人情淡漠了。”
“舞墨记下了。”舞墨低头应道。
刘阿公诊断之后,说是并无大碍,只是肠胃不适,炎炎夏日加上焦虑不安,身体发虚便是毒气攻心倒下了,给开了药方子及饮食方面需注意什么,便是离开了,走之前还说最主要还是心病积虑,要让他放宽心才能养好身体,治了根本。
纪文暄平日里也鲜少出门,教完学便是窝在家里看书写字,大家伙怕耽误他看书复习,因此平时没事也不会过来打扰,刚开始经常请他到家里边吃饭,但是农家人一请客吃饭难免喝酒唠嗑,总会拖比较长时间,后来便是改成送些吃食过来,虽是处于桃园中,可与人鲜少接触,心中之结更难打开。
因是别人隐私也不好探究,宋和之前也提过这纪文暄家里一些事害得上次落第,杜舒云估摸如今还是与那些有关,这心病难治,外人真是无能为力。
“都怪我,我不应把那书信给公子看的,之前都好好的忘记了那些烦心事,现在又害公子他闹心了,这可怎么办才好。”舞墨自责道。
杜舒云不知其中究竟,但是也猜到些,“这事与你无关,你们公子若是一天想不通,今后这出便是会经常上演。”
舞墨一脸发愁,“那可怎么办才好?原以为到这处清静了一切就会淡去,哪晓得……”
“我不知其中究竟,可估摸他到这是为了躲避而不是为了换得内心平静想要去淡忘这事,一旦触及便是唤醒伤痛,我虽不知如何解心结,但是平日带他四处多走动,多接触一些人和事物总是好的,莫要一个人窝在房子里,最是容易胡思乱想钻进死胡同里,那么到这里的意义也便是没有了。”杜舒云道。
舞墨叹气道:“可是公子哪里肯听我的,平日就是教学的时候颇为开朗些,一旦散课便是钻进屋子里不出来了,我一说道什么便是不耐烦了,有时候饭都赌气不吃。”
“也难为你了,看你们家公子也是个犟脾气,他又知道你不敢忤逆他,越发任性。”杜舒云摇头道。
舞墨直点头,佩服杜舒云想得通透。
纪文暄毕竟是个男子,杜舒云也不好进屋,只是在门外道:“身体是一切的本钱,我也不知你心中藏着什么事,可是你既这般重视这考试,那便是得努力考好了,如今身体都垮了还如何谈考?如何去应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你先养好身子吧,有什么事今后再说。”
杜舒云又交代舞墨些事,便是离开了,回头又让平安把熬好的药和稀饭给送了过来。
杜舒云晚上跟李默说起这事,李默道:“这读书人就喜欢胡思乱想,生生把自己拖垮了。”
“那可不是,这样教学也不好了,今后大家都学他那忧郁范儿可怎么办。”杜舒云点头道。
63、懵懂
纪文暄这一倒便是几日,课也没法子再上了,杜舒云便是每天给熬些粥,做些开胃的小菜让平安和小肉包给送过去,并且让他们陪着说说话,否则一个人闷着越发好不起来了。
也不知怎么开的头,小肉包竟开始给纪文暄讲起故事来,都是平时杜舒云给讲的,小肉包其实也是不大记清的,说得颠三倒四了,若不是平安在一旁解释,要听懂还有些难度,不过每次说故事他都喜欢边表演边那夸夸其谈,那胖嘟嘟的模样倒是把人给逗笑了。
舞墨每天都期待他们过来,自己不但有故事听了,自家公子也变得活泼许多。
“这些故事都是你嫂嫂讲的?”纪文暄道,这几日已经好了许多,脸色没有之前苍白,说话也有了力气,脸上带着笑意越发觉得精神许多。
小肉包点头,一脸骄傲,“是啊,嫂嫂讲的故事可好听啦,知道的可多了。”
小傻子在一旁也拍手道:“好,好听。”
纪文暄沉思了一会,缓缓道:“你嫂子确实是有心之人。”
杜舒云喜欢寓教于乐,讲的故事多半是又有意思又富含意义的,古今中外的成语、寓言以及民间故事等等。
成语故事和寓言故事纪文暄倒是不陌生,可是诸如阿凡提类的民间斗智斗勇故事他却是极少接触到的,纪文暄从小便是正统上学,学的都是规规矩矩十分严肃的东西,这种富含智慧又轻松的道理故事令他觉得十分新鲜,也便是知道为何宋和曾经一直夸赞她,不限于形,只在于果。
纪文暄开始自我反省,自个之前似乎太过于拘泥,因此总是不得突破之,看再多书也总觉得原地踏步,看不到进步。
“嫂嫂说,心情好才能学的好,夫子你存有心结,郁郁寡欢,所以才落了病,看书也没什么长进。”平安开口道。
纪文暄来了兴趣,“你嫂嫂还说什么了?”
“嫂嫂还说你不能一天闷屋子里,要多出来走动,身体好心情才好,心情好学的才好,学的好才考的好,考的好什么事都容易解决咾。”
小肉包跟说溜子一样,小傻子在一旁佩服的直拍手,口水又滴答从嘴角流了下来,小肉包十分自然的拿出手绢给擦了起来。
纪文暄笑道:你嫂嫂真是这么说的?“
小肉包嘿嘿笑道,“唔,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几个小孩又待了一会便是离开了,纪文暄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久久未离开眼。
纪文暄身体好了之后这授课又是正常起来,只不过自打这次之后,一群孩子每次去后山摘采东西的时候都喜欢拉着他,若是不应孩子们又是闹起来,纪文暄不好拒绝便是跟着去了,原本还担心这样耽误了看书,没料到这么一来心境开阔了,看起书来事半功倍,结果倒是迷恋了起来。
这后山物产丰富,野花灿烂开放,美不胜收又十分有趣,爬山也需要体力,淋漓之后竟是无比畅快,后来不用人家纪文暄也喜欢四处逛逛,不再窝在家中,心情舒畅许多,原本的阴霾也在这青山绿水中渐渐淡去。
平安和小肉包又带他到那荷塘去,荷花盛开美不胜收,放眼过去心中无比澎湃,这文人墨客最喜欢这其中风雅,“濯清涟而不妖,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等等诗句都可表对其之喜好,纪文暄亦不能抵抗这美丽的诱惑,当即作诗一首以表心中感慨。
荷塘那搭起了个草棚,纪文暄在得到李家的同意下,便是经常到那看书写字作画,眉宇之间那股忧愁渐渐的也开始淡去,更多了一份洒脱。
纪文暄这日看书有些累了,便是四处游逛,脚步不自觉朝着李家走去,远远便是听到悠扬琴声传来,起初还觉得自己是幻听,这小山村里怎么会有那古琴的声音,虽离天籁甚远,手法技巧也颇为稚嫩,并非上佳之作,但是却能感受到弹琴人的闲散和逍遥。
越是走近李家琴声越发清晰,透过篱笆望进院里,杜舒云坐于院子中,芊芊玉指撩拨,娓娓之音缓缓而诉,几缕青丝随风飘动,嘴角带着淡淡笑意,不是绝美却透着让想靠近的亲和。
纪文暄竟是有些失神了。
“先生怎么站这,赶紧进屋里坐坐。”
纪文暄一回头便是看到李默迎面而来,笑得灿烂,心里咯噔了一下。
杜舒云也听到动静,停下了弹奏,笑脸迎人。
纪文暄微咳,道:“云嫂子也是好风雅之人,方才一曲甚为动人。”
杜舒云听这恭维笑了起来,“先生可别取笑了,我这技术最多比那胡弹强些,若非妞妞每次听曲都就会睡的安稳,否则哪敢拿出来献丑。”
真正的杜舒云是会弹琴的,她穿过来之后闲暇时候也会弹奏练习,课怎么也没真正杜舒云的好,不过也让她得意了好一阵,她从前就好这古典音韵,觉得颇有气质,以前没得机会学,现在有这机会难免想显摆。
可自打到了这山村一直忙于安家落户没有记起,直到怀了妞妞想着要胎教才摆了出来,闲暇时候弹一弹。
妞妞以前在肚子里的时候每次听起,都会安静许多,如今落地,每次那开始闹腾,杜舒云一弹琴她便是跟听了摇篮曲一样呼呼睡过去了。
起初杜舒云还得意,看来这妞妞对琴音颇为敏感,也许还有些天赋也不一定,当时她便立志要把妞妞培养成一个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可李默却是打击她道,妞妞一听就睡着,怎么看也是当那是催眠曲,不像是怀有天赋天生喜欢,狠狠的泼了杜舒云一头冷水,可是不管怎样总算能找到治这妞妞的法子,这丫头一闹腾起来真是鸡飞狗跳的,怎么哄也没用。
治妞妞需两大利器,第一,放小傻子;第二,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