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话也没多说,只是对那名负责监视的人道了句:“自去领罚吧!”
那人跪伏在地,身子颤了一颤,仍是听令地退了出去,其余人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栖夙也不去理会他们,只是径自从怀中拿出一支不过一指粗的竹筒,揭开封口,嘴中发出几声古怪的口哨声,不多时,就见竹筒中慢慢爬出一只细小的虫子,通体碧绿,生有一对半透明的翅膀。
小虫子抖了抖双翅,发出几声清脆的叫声,仿佛在呼应栖夙的口哨声一般,然后在空中飞了几圈,又落回栖夙肩膀上。
栖夙起身道:“你们几个都随我来。”
说着便朝外大步而去……
66 战与挟
攀阳,位于原虞国东陲,灰河与璧江交界,东通景国、庆国,是商人往来行商的中转站,后经历战火,元气大伤,现驻扎着上千幽国守军,郡令昏庸,以致秩序紊乱,龙蛇混杂,百姓备受欺凌。
墨非一路行来,便看到好几波游手好闲的帮众巡视街道,他们公然调戏民女、索要银钱或是随意殴打看不顺眼的人,其行事如此乖张无忌,百姓却皆是敢怒不敢言,可见积威已久。
墨非看得心头火起,可惜如今自身都难保,此地又是幽国辖地,她实在无能为力。
原本以为人多的地方比较便于隐藏,可是谁知此地如此混乱,若不小心惹到地头蛇,那么即使不被栖夙的发现,也会陷自己于危险之中。
无法,墨非只能往巷道里钻,离开闹市,打算寻一平民家借住。
突然,她心头一跳,那种危险的预感再次出现。
难道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墨非警惕地看向四周,脚步也加快了几分,可是那种危险感一直如影随形,无论她换哪个方向走都无济于事。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她被包围了,二是她正被人定位追踪。
第一种猜测不太可能,此地不属于庆国范围,栖夙带来的人手不足以包围她。但若是第二种,那么就代表栖夙在她身上动了什么手脚,能很快追踪到她。
这可真不是个令人愉快猜测。墨非忍不住摸了摸耳朵上锁魂扣,暗想:难道是这东西?
多想无意,既然逃无可逃,不如往人多的地方跑,想必栖夙也不想引人注意,能给他添点堵也是好的。
墨非大定主意,先弯身从裤腿上抽出军刀藏在袖子中,然后转身朝闹市区走去。
没走多久,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转角处出现,墨非停住脚步,淡淡地看着来人。
栖夙颇为诧异,只听他笑道:“浮图先生竟然毫无惊慌之色,莫非早知在乡下即将到来?”
墨非盯着他看了半晌,问道:“你是如何追踪到我的?因为这枚锁魂扣?”
这回栖夙是真的吃惊了,浮图反应之快实在出乎他的意外。事实上,外人一般只知锁魂扣乃庆国贵族赏给亲近之人的专属物,戴有锁魂扣的人,无论身份贵贱,皆可享有士族的待遇,除了皇族和二品以上的贵族,皆不可随意冒犯。其制造工艺繁琐,每一副锁魂扣都只有一把钥匙。
但这并非锁魂扣最特别的地方,锁魂扣的金属中含有一种名为“玉髑”的虫子唾液,而玉髑虫由人血养成,成熟后便可与含有它唾液的锁魂扣产生感应,栖夙便是靠这种虫子追踪到墨非的。
这个秘密即便在庆国,也只有少数人知道,却不想竟被浮图一语道破。
栖夙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还是先请浮图先生回船上吧!你要的东西在下已经帮你备好,我们马上便启程。”
说着,旁边走来四五名护卫,将墨非半包围着。
墨非一如既往的没表情,只是缓缓地举步。
栖夙看着他,不得不再次佩服他从容淡定的风仪。
就在离栖夙不过两米的地方,原本安静的墨非突然一个踏步,就闪到了栖夙身后。
而栖夙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刻自己的脖子就被一把冰冷的刀抵住。
“公子!”周围护卫大惊,纷纷抽出了手中的武器,他们谁也没料到这个看起来瘦弱无害的人竟然会突然暴起。
墨非也不理其余人,只是贴着栖夙的耳朵轻声问道:“锁魂扣的钥匙呢?”
栖夙隐去惊异,笑道:“钥匙?在下并未随身携带。”
口中如此说着,心中却在想:浮图实在聪明,明白即使摆脱了这一次,但只要锁魂扣仍在,他就逃不了。唯有去掉这个隐患,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难怪他见到自己追来,也毫不惊慌,原来他早有此打算。
墨非紧了紧手中的刀,栖夙的脖子上立刻出现一道血痕,引得周围护卫又是一阵怒喝。
“栖夙,别以为我不会杀你。”墨非冷冷道,“只要你死了,我一样没了后顾之忧。”
“那何不动手?”栖夙毫不在意脖子上的凶器,依然微笑道;“浮图向来仁善,不知在下能否令你破此例?”
墨非恨得牙痒痒,她还真想一刀结果了这个男人,可是如今她势单力薄,估计无法解决这么多人,再加上对方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即便有湛羿的帮助,她恐怕也跑不出攀阳。
“叫你的人滚远点!”墨非又道。
“呵!”栖夙不知死活地调笑,“想不到温雅如浮图也会说出‘滚’字……好好,你们,都推开!”
脖子上的寒意让栖夙稍微收敛,但听得出他依然毫无惧意。
墨非知道这人身手不凡,目前如此配合恐怕也是有恃无恐。墨非没有其他办法,待到那些护卫都退远后,她又问:“再问一遍,钥匙在哪?”
“在下真的没带。”
“不可能,这样重要的东西你必然随身携带。”
栖夙笑道:“钥匙对你重要,可对在下可有可无。”
墨非沉默一会,突然叹道:“那么失礼了,我只能杀了你。”
栖夙目光微敛,猛地伸手拽住墨非拿刀的手腕,往外一翻。
墨非一直注意栖夙的动静,虽被抓住手腕,但反应极快地顺着他外翻的力度,用了个巧劲脱离了钳制。可是同时,栖夙一个回身,也从墨非的挟持下抽身而出。
栖夙笑道:“浮图还是太心软了。”
没错,她还是太心软,没有趁其不备就杀了他。
栖夙空手向她袭来,同时不远处的护卫也包围过来。
墨非学习武艺的时间并不长,没过几招就被打翻在地,然后就见几名护卫冲到近处,想将它擒住。
栖夙忙出声道:“莫太粗鲁!”
护卫“喏”了一声,收敛了身上的杀气。
墨非单膝撑在地上,心中微微有些失望,想不到还是失败了,仅靠自己果然很难对付这些人。
就在这时,墨非握刀的手臂一凉,一种奇异的力量漫布全身。
湛羿!
“啊!”空中划过一道血线,最先接近墨非的那名侍卫突然一声大叫,就朝后倒去。
接着,就见原本单膝跪于地的墨非,以极其灵巧的姿态跃了起来,脚尖刚落地就是侧边一闪,不待众人回神,便又有一名护卫的喉咙被割破。
直到死了第三名护卫时,栖夙才反应过来,他此时心中震惊不已,原本以为浮图不过会些花拳绣腿,加上性格温厚,心慈手软,基本没有任何杀伤力。
可是眼前的人,身手诡异,下手狠绝,与他所认识的浮图简直判若两人。
不及细想,栖夙抽出一条金线软鞭,攻向浮图。
浮图一个回身,冷冷的眼神令栖夙心中一颤,手上的动作也不由得慢了半分,就是这半分便让浮图抓住机会,在他手腕上留下了一道血痕,还好及时躲闪,否则手臂经脉必然被切断。
好狠!这真的是浮图?那闪灵般得身手,那招招致命的绝决,那凌冽的目光,那如雾影般得步伐……这真的是浮图?
栖夙一边攻击,一边不断地反问。
若是浮图一开始就动用这样狠招,他恐怕早已没命了,栖夙心中微寒。同时他也发现了浮图的弱点,那就是力气与体力稍弱,看他在众人围攻之下,动作已经开始迟缓。
这群护卫与以前对付的士兵不一样,他们个个身手不凡,在经过最初的震撼之后,开始配合着进行围攻。
栖夙却在心中苦笑,对付一名如此文弱的人,竟然动用这么人,这个脸可是丢大了。
浮图啊浮图,你可真会给人制造惊喜!
栖夙的手腕又是一道血痕,他利用浮图收刀的瞬间猛地靠近,一鞭卷向他的手臂。
浮图眼中一寒,翻手绕过那条鞭子,也不管身后砍来的刀剑,径自朝栖夙身侧闪去。
“浮图。”正在这时,不远处一声熟悉的叫唤让他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阵清明。
栖夙趁机一个手刀砍向他的脖子,浮图大脑一沉,软倒在地。
栖夙也来不及去查看,迅速往旁边一跃,堪堪躲过身后的袭击。
“戎臻王!”栖夙惊道,“你怎么会出现在此?”
“本王来拿你的命!”巫越一刀横扫,刀锋割破栖夙前襟,在他胸前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栖夙目光一厉,连连退了几步。余光看到自己的护卫将昏倒的浮图扛到了肩上,他心中一定,对着巫越笑道:“想不到你竟然真的为了区区一文士,冒险追至此地。”
巫越朝空中划了一刀,冷道:“将浮图还来。”
“若不呢?”
“你死!”
栖夙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随手拿过一名侍卫的刀,轻轻放在墨非的身上,道:“在下自知并非阁下的对手,也无意跟阁下对战,不如让我等离开,如何?”
巫越冷冷地盯着那把放在墨非身上的刀,浑身散发出一股令人胆寒的煞气。
栖夙心中微凛,脸上却依然笑道:“阁下放心,在下一定会善待浮图的。”
“这便是你说的善待?”巫越一字一字道。
“要善待,也需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啊!”栖夙不以为意道,“在下时间无多,两个选择,我走,浮图无事;我留,浮图陪命。”
巫越一语不发地盯着他。
栖夙也笑着回望。
场中气氛如凝滞,双方的护卫都大气不敢喘一声。
半晌,巫越道:“你走吧!”
栖夙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看来浮图对这个男人来说,并非一般客卿这么简单,他竟然对浮图……
呵呵,那可真有意思了!
栖夙也不再犹豫,一招手,便带着人慢慢退走。
知道看不到他们时,巫越身边一名武者才问道:“主人,就这么放过他?”
“当然不。”巫越淡淡道,“本王早说过要将他碎尸万段。”
“但是,若他们顺利回到庆国……”
“无碍,本王也想去庆国逛逛。”
武者惊道:“主人,万万不可!”
巫越没再回话,只是收刀入鞘,转身离去。
栖夙,本王要让你尝尝何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浮图,再等等,再等等……
第67章 抵达邠州
墨非再次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本那间船舱中。
她缓缓坐起来,看到栖夙就靠在不远处的桌案边,手上拿着她的军刀饶有兴趣地把玩着。
“好刀,刀锋凌厉,寒气逼人,只是非铜非铁,不知是何材质?”栖夙抚摸着刀身,一脸赞叹,“‘湛羿?’此刀名为‘湛羿’?”
墨非并未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栖夙顿了顿,笑道:“在下确实小视了浮图,看似文弱,实则深藏不露,就如这把湛羿刀一般,暗鞘藏锋。只是在下有些不明白,浮图于静与动之间,为何差别如此之大?”
墨非别过头,继续沉默以对。
“呵,浮图不回答也罢,在下也不不会追根究底,只是这刀须由在下暂为保管了,不然在下还真不敢肯定下次能躲过浮图的击杀。”栖夙身上的刀伤都是墨非赏的,刀刀要害,若是他反应再慢点,估计这会已经没命了。
墨非也知道要将军刀要回来是不可能了,不过她并不着急,刀中有湛羿之魂,一般人未必用的了它。
“现在到哪里了?”墨非开口问道。
“船已进入景国境内,再行两日,就会进入魅海。”
“魅海?”
“不知浮图是否见过大海?”栖夙笑道,“魅海比一般大海更为特别,浮图到时亲眼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栖夙突然打了个响指,门外立刻走进来两名侍者,其中一人手上正托着一副锁链。
墨非脸色微变,栖夙抱歉道:“失礼了,对于浮图的身手,在下实在不敢掉以轻心,故只能暂时委屈浮图了。”
“你……”
“在下亦心有愧疚,请浮图先生见谅。”栖夙一脸无奈,但那双精明的眼眸之下,又隐藏着几分真实?
墨非直直地看着他,心中愤怒,却也只能任由侍者将锁链扣在自己的脚踝上,那沉重的链身,让她举步艰难。
栖夙又道:“有了这副锁链,在下便不会限制浮图在船上的活动,浮图想在房中看书或是到船边欣赏风景皆随意。”
“栖夙,你如此大费周章的,到底意义何在?”墨非忍不住质问,“若是担心我为巫越出谋划策,何不干脆将我杀了?总好过如今处处防备,浪费心力。”
“呵呵,杀你,在下可舍不得。”栖夙笑道,“一来确实是因为不能让你继续留在巫越身边;二来在下仰慕浮图之才,希望浮图他日能改投在下门庭,又何忍将你杀害?三来……”确是不舍……栖夙目光深邃地看着正怒视他的浮图,心中有些说不出来的困惑,即使差点被他击杀,他也未曾升起过要将他杀死的念头,这实在不像他平时的作风。
“三来如何?”
“三来嘛……以后再告诉你,呵呵。”栖夙说着转身离开房间,同时吩咐外边的侍者为墨非送些吃的。
墨非的视线移到脚上的锁链,如今可真是一筹莫展了。脑中忽然想起昏倒前的情景,她当时似乎感觉到巫越就在附近,难道他来了?随后又自嘲地摇了摇头,即便巫越追到了攀阳,也不可能追到庆国。看来以后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不到生死绝境,便仍有希望。
两天后,船从河口驶入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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