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声道:“凭什么不能?你们叶家要休我,难不成我还要痛哭流涕抱着你们大腿,求你们不要抛弃我?切!又不是没法活了,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大不了不喝你们家井水了,到哪不是活。”迟疑了一下,带着笑意道:“而且我若是改嫁了,准能把我爹气在嘴斜眼歪,我挺乐意看到那情景的。”她说的并非气话,外婆和外公都没读过书,反倒和三教九流来往密切,在他们看来改嫁虽不光彩,但也不是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采筝从小跟外公外婆一起生活,脑子可没父亲那么顽固不化。
郁枫觉得自己不仅是流鼻血了,连吐血的心都有了。他敲了敲胸口,顺了顺气,哼唧道:“你说喜欢我的,你还改嫁?”
采筝叹道:“我喜欢你,奈何你不喜欢我,要休了我,那就不能怪我了。咱们好聚好散罢。”黑暗中,看不到丈夫的表情,但隐隐能感觉到他散发着‘悲愤’的气息。面对傻夫君,她说话半真半假,有赌气的意思,也有逗弄他的想法:“你不要我,我也不会缠着你不放!反正有那么多丫鬟想爬床呢,你随便挑个做少奶奶罢。”说完,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被子,仰躺下了。
郁枫猜不透她说的是真是假,毕竟她出身摆在那里,她外公外婆看起来就不像是好人。父亲仅是个小京官,离重视家门清誉的书香门第,差的不是一般远。
虽未说明,但两人确实在暗暗较劲,谁先服软,谁就输了。最后郁枫熬不住了,扑过来吻住妻子的嘴,直到憋的采筝满脸通红,险些背过气去,他才放开她:“不行,你不许嫁给别人!”
赢了。采筝叹道:“你兄弟说我犯了七出,挑唆你休我,你不听他的吗?”
掀开被子的同时,也去脱她的中衣:“让他滚,不听他的。”
采筝忍住笑,冷声道:“爹娘让你休我呢?”
“也不听!”触碰到她滑腻的肌肤,低头含住她的红缨。
她觉得痒,咯咯笑道:“那你可要记住了。”
发觉她的笑意,他一瞬间郁闷了,他觉得被她威胁了,并且被威胁成功了。不由得口中用力,让她嘶嘶抽冷气:“使坏呢,轻着点。”
轻?非要狠狠糟践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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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大人百忙之中,亲自带着庄咏茗登门。叶显德一改往日对郁枫的态度,对他十分关心,在严大人面前表现的一派父子情深。
庄咏茗没看到叶郁枫之前,表情凝重,因为关乎他身家性命,若真的伤了这位公子,他脑袋就要搬家了。但见到郁枫之后,经过一番观察把脉问话,他长长舒了一口气,下了结论:“少爷的病,有望治愈。”
严大人大喜过望,赶紧让庄咏茗继续写方子。但叶显德很冷静的问东问西,他关心儿子鼻腔中的淤血是怎么回事,庄咏茗解释说,是邪火下行化作淤血流出,只要淤血排净,邪火散尽,少爷自然能恢复清明。但光吃药是不行的,还要配合针灸。
严大人似是十分相信庄咏茗的医术,在一旁道:“我这次见郁枫,确实比以前好多了,他之前看人都是直勾勾的,但现在不一样,显德,你看呢?”
叶显德忙附和岳父大人:“如您所说,确实是这样。”
严大人捋着胡须满意的点头,好像已经看到了外孙痊愈的样子:“那就这样吧,以后就让庄大夫进府给郁枫治病。”又问庄咏茗:“针灸,几天一次?”
“月初、月中即可。”
岳父如此信任庄咏茗,叶显德不好直白的说什么,便低声道:“希望郁枫这次托付对了大夫,太医院的御医来了几次,都束手无策。”
严大人道:“我早就不信他们了,就你们还信。”
叶显德陪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没遇到信得过的大夫。”严大人低头品茶,不和女婿多说什么,倒是郁枫从隔壁的屋子出来见他时,老人家立即笑逐颜开,放下茶盏,对郁枫道:“这些天,觉得好点了么?”
郁枫默默摇头:“……没有。”
严大人笑道:“没事,没事,慢慢就好了,今天外公有空,要不要去外公那玩啊?”
郁枫摇还是摇头:“……不去,在家跟采筝生孩子。”
叶显德碍于岳父在场,不好发作,只瞪了儿子一眼了事。郁枫并不担心外公和父亲的态度,他担心的是身后的庄咏茗,他会不会已经发现自己是在装傻了?
严大人也尴尬:“啊,那就不去了,在家吧。”又跟郁枫说了一会话,他起身离去,叶显德带着郁枫相送。在路上时,严夫人带着采筝也从后院出来了,看到妻子,郁枫立即扑过去,牵着她的手笑嘻嘻的玩闹。
采筝于这时见到了庄咏茗,彼此相视了一眼后,又很自然的移开目光。郁枫拉着采筝往后院回,严大人见了,很大度的笑道:“别冻着郁枫,快让他回去罢。”
郁枫得了外公的允许,高高兴兴的跟媳妇回去了。叶显德则跟妻子继续送岳父大人,直到府邸门口,亲自撩开轿帘让岳父大人坐进去。
这时,叶显德才问道:“郁彬回京的事,怎么又没消息了,能不能劳烦您问问。”
严大人沉着脸道:“到日子该回了就回了,吏部的事,我也没法问的太清楚。”
叶显德道:“不用您亲自过问,派个人递个话过去催一催……”
严大人白了女婿一眼,冷声道:“起轿——”轿夫便抬着轿子向前行了,撂下叶显德在风中无奈的叹气。
他叹完气,忽然转身对妻子重重哼了一声,拂袖往府邸去了。心里则骂,这个死老头,娶了他的女儿,一点光没借上,不仅对自己的仕途无助,自己的子孙看来也沾不上他的光了。当初老侯爷为自己挑了个小小翰林的女儿做正妻,为的就是有朝一日,翰林仕途发达入阁为相,记得感恩,没想到这个严老头冷血无情,这么多年,竟没沾到他一点好处。
“郁彬的事,你也不说帮着问问。”他责怪妻子。
严夫人觉得好笑,郁彬就不是个省油灯,他回京对她有害无益,她不出手阻止,已是仁至义尽了:“多少京官捞不到外派的机会呢,郁彬有外派的好机会,怎么还不珍惜,急的回京做什么。”
叶显德气道:“亏你还是嫡母,郁彬在荒无人烟的深山里做小小的县官受苦,你也不说拜托父亲把他调回京城,此时还说风凉话。”
严夫人冷眼瞧丈夫:“我说风凉话?你自己的儿子留不到京城,还怪别人了?”说完,扭身就要进门。叶显德于此时,猛地抓过她,把他拉到面前,表情扭曲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严夫人便像被人抽去了筋骨一般的瘫软下来。
“哼,你好自为之罢。”叶显德推开她,大步迈进了院子。
—
严夫人昨天狠狠骂了采筝一顿,经过一夜的冷静,不免有些后悔。颜采筝除了私自给儿子服药这点外,其它的地方无可指摘,况且庄咏茗也说流出淤血是病情好转的迹象,眼下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让他死马当活马医了,姑且信他了。
采筝迎了婆婆坐下,殷勤的给她捶肩。严夫人回眸扫视采筝,颇为无奈的叹道:“你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儿媳悉听您的教诲。”采筝一脸的恭敬。虽然有被休的可能,但现在严夫人还没开口呢,有挽救的可能,就要尽最大的努力争取回婆婆的好感。
郁枫也替妻子求情,坐到榻上,哼唧道:“是我让采筝保密的,我不想看大夫,不想喝药!”然后指着采筝道:“现在好了,不仅给我喝汤药,还要拿针扎我!”抓起果盘里的花生朝妻子掷去。
“呀!”采筝被打中肩膀,委屈的看婆婆。
严夫人便对采筝道:“你不能事事依他!唉,罢了,你以后千万不能擅自做主了,就算是我爹吩咐你的,也不行。”
她赶紧道:“儿媳再也不敢了,以后只听您的。”
郁枫又开始撒泼,把果盘推到地上:“你谁的话都听,就是不听我的!我不要你了!”
采筝暗暗恨道,你这家伙,昨晚上不是说好的么,你怎么又提‘不要我’这茬了?这不是再提醒婆婆休掉自己么。她忙过去摁住丈夫的胳膊,赔笑道:“我以后也听你的话。”
他了她一眼:“那你写文书,签字画押,永不改嫁,我死了也不行,得为我守节。”为了怕妻子看穿他,又说了一句话做掩护:“戏本里都是这么写的。你连戏本里的人也不如吗?”
采筝当即做出一个决定,以后不许他跟老太太看乱七八糟的戏,人都学坏了。
53第五十三章
采筝为了让他小声些;哄道:“别急,别急;我这就写。”
比起儿子以前犯的傻;这次闹腾并不过分。严夫人虽无奈,却也没多阻拦,由着俩人玩闹。
丫鬟取来笔墨,采筝为了哄丈夫;按他的吩咐写了,然后给他看:“这样可好?”
郁枫尽量装傻;指着一个略显潦草的字迹问:“这个字念什么?”
严夫人道:“不读书;就不会念。”
采筝责怪的看了眼丈夫,心道不能由着你整日瞎逛,在赵先生回来开课前,得让你多背几篇文章。
郁枫嘟囔:“读也不会念。”
严夫人笑容渐淡,怅然叹道:“他外公说庄咏茗是个神医,也不知是真是假。他说流去淤血是驱邪火,不用担心,哎,也不知道该不该信。”
采筝不敢吱声,这件事是她违背严夫人做的,现在没出大事,她也可以松一口气了,但若日后证明庄咏茗是个大骗子,实则用药损害了郁枫的身体,她亦难辞其咎。
严夫人扶额,又道:“他说只要继续用药,加针灸便可以医好郁枫,能是真的吗?”瞅了眼儿子,见他眼神懵懂无知,越发没信心了,忽而摇摇头:“罢了,罢了,听天由命罢。”
采筝默默的整理了笔墨,使眼色让丫鬟端下去了,便垂首站到了一旁。严夫人愣了一会,回过神来,对郁枫和采筝道:“老祖宗还不知今日问诊的结果,随我去一趟知会她老人家。”
采筝很懂避锋芒,从不‘顶风作案’,听了婆婆的话,赶忙去扶郁枫下榻,给他整理衣裳,到了外面下台阶的时候,问声细语的提醒:“小心着点。”
郁枫心里明镜似的,不过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了,他乐于压榨她伪装的温柔。在路上时,把手伸进她袖管,尽情揩摸她滑腻腻的手腕,烦的采筝敢怒不敢言。
到了老太太那,进了外间,被告知要等一会,说大太太在里面跟老太太说话。上次老祖宗说要替郁栋讨公道,如此看来,她应该在里面训斥郁坪的母亲尚夫人。
果不然,很快就见尚夫人从里面灰头土脸的出来,见到妯娌,先是愣怔,继而略显气恼,她踱步到严夫人跟前,笑道:“郁坪做的事,历来瞒着我这个做母亲的,我也不知,你看看,真对不住了,郁栋请大夫花了多少,都算我们的。改天让郁坪过来亲自给郁栋兄弟赔不是。”
不出意外,这一‘改天’就遥遥无期了。严夫人皮笑肉不笑的了:“郁坪病着呢,没法下床,道歉这事就算了,自家兄弟,又是误伤。为郁栋请个好大夫,就行了。”
尚夫人道:“那我这就回去给他叫大夫。”走了几步,转身瞧着郁枫,关心的问道:“我听说你们今日也看大夫了,那大夫怎么样?跟我说说,我回去让下人去请。”
她去请,岂不是就让她掌握了郁枫的病情?!严夫人自然不许,便虚笑道:“他外公带来的,我只知道是太医院的,旁的,我也不清楚了。”
尚夫人很是失望的道:“那我回去,就请其它的大夫吧,定给郁栋好好瞧瞧。”说完,便出了门。
采筝她们进去时,老太太好像还馀怒未平,大丫鬟正给她顺背,见到郁枫来了,表情才好看了起来。
严夫人对老人家当然是报喜不报忧,说庄咏茗承诺能治好郁枫,老太太高兴的不得了。
采筝则捏了一把汗,她对奇迹是不抱希望的,若是到时候,郁枫没起色,庄咏茗进大监还好说,就怕严大人迁怒于把庄咏茗介绍给他的颜岑安。
这些关系盘根错节,真真是牵一发而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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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先生要过完正月才能回来给郁枫上课,这就意味着还有大半个月的日子,郁枫无事可做。但采筝没打算让他闲着,拿着书本,逼他背书。
郁枫体会到娶懂得识文断字的妻子的苦恼了,如果她是个白丁,此时两人肯定一心一意的扑在生孩子上了,哪会像现在这么烦。
要是单背文章也好背,奈何郁枫不敢表现的过于聪明,只能磕磕绊绊的结结巴巴的背,既耗时间又耗精力。
他要烦死了。
采筝却有十分的耐心。此时许久不见丈夫出声,她从书本后,亮出一双美目:“又忘了吗?快点背!”
“……”郁枫瞅着她,愈发觉得的她没事找事,嘴噘的高高的,就是不吭气。
采筝将书扣在胸口,对他媚笑道:“你倒是长进点呀,背好了,咱们好做点别的。”
郁枫听了,去抢书:“现在就做别的。”
“不行!”她凶道:“背书倒是其次的,关键是练你的长性。”他不能总是四处胡闹了,等她有了孩子,他好歹是孩子的父亲,就算傻愣愣的,也总要懂些事了。
他顿了顿,很直白的回道:“我就这样,不练。”
采筝黑下脸:“又不听话了不是?你真不让我省心,等以后,有了孩子,大的操心,小的也费劲,那我可怎么活。”
郁枫撇嘴:“你先怀了再说罢。”
采筝一怔,随即大怒,把书直接砸在丈夫脸上:“我才进你们家门几天,用手指头都能数过来!之前说两次还没说够吗?你还故意气我?!”
淬不及防之下,郁枫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疼的捂脸。采筝还在气头上,捡起桌上的其它书继续打他:“我嫁进来还不足半年,没有孩子,怎么了,怎么了?”喊完了,低头哽咽道:“别人说就算了,你也嫌弃我,那你还说什么不许我改嫁呀,直接把我撵出去算了!”然后便要下榻离去。
郁枫只是随口一说,不料妻子大发雷霆,忙拉住她:“我不说了,你别走。”
采筝打算闹到底,使劲推开他,捂着脸跑了出去。郁枫被唬的一愣,双手托腮,不由得犯难了,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话说采筝出了屋门,见丈夫没追出来,略显失望,噘嘴埋怨道:“真是个小傻子。”但出都出来了,不好现在就回去,忽然想起郁栋来,便只身去了马姨娘那。
经过几天,郁栋脸上的伤已结痂了,看着没有前几天那么狼狈了。见嫂子来了,深知采筝的厉害,虽不情愿,也站起来相迎,马姨娘更是不敢怠慢。
采筝早就瞧出郁栋成不了气候了,之所以恶整他,完全是为了替丈夫出气,现在郁栋挨了打,也受了苦,采筝不想把人逼急了,此次来有示好的意思,拐弯抹角的暗示郁栋,那六十两不用还了。
从马姨娘那出来,才进自己的院子,就见碧荷慌慌张张从院子往外跑,采筝啧道:“掉魂了?”
“少奶奶,我要去找您呐。”碧荷一看就知是在外面待了很久,耳朵冻的通红,她脸上挂着笑:“燕北飞说,事情办成了。”
采筝嘴角浮现笑意:“干的好啊。”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问道:“少了碍眼的,以后咱们省心多了。对了,等过两天消息传开了,你让鸣绯去挑唆鸣翠老娘去找郁坪要人,这事要能成,够郁坪喝一壶的。”
“是。”给少奶奶推开门,撩了帘子,等采筝进去后,碧荷紧跟其后,进了屋,她先去将炭火挑旺,然后又退了出去。
采筝没打算给丈夫好脸色,进屋后便坐在绣墩上,背对着他。她是故意闹脾气的,总不能每时每刻和颜悦色对他,若是那样,他会认为她没脾气,好欺负,他会得寸进尺,得时不时的向他展现自己不好惹的一面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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