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吗,把自己咒得这么难听。
接着他大力地一推门,幸好我躲闪及时,不然肯定被刚才那力道给碰扁了。他看见门外的我,愣了一下,然后快要哭了似地瞪我一眼就冲了下去。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进了屋,天虎哥一脸的尴尬。我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能过去拍拍他,无言以表安慰。
小受:
我推开门的时候许享就站在门边,他用一种近乎无辜的表情看着我,他的眼睛,那么深,却有着孩子般近乎清澈的明亮。我一下子眼眶紧得难受,这样的一个人,我对自己说,这样的一个人,我不过是希望,所有应该对他好的人都可以对他好一点,这样的要求,过分吗?
如果这一刻我有眼泪流出来,那不是因为我自己。
13
小攻:
我早上八点准时站在大院里,果然碰到小瞿洋出来,他看见我还是笑了一下,也没觉得那笑容有多牵强,——当然,这和我一直谄媚地冲他咧着嘴也不无关系。
我问他,你气消了?
“没有。”他的脸又沉了下来,“不过这是我和姚天虎之间的事,跟你没关系。”
“那还不是一样。”我小声嘀咕了一句,居然又不小心被听到了。
小瞿洋的脸白了又青,真不知道一句话怎么会惹得他如此大动肝火。“许享,”他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怎么这么天真?”
我?
天真?
要不是小瞿洋此刻的面目就快要用狰狞来形容了,我真要仰天大笑一番。哪怕时光再倒退个十五六年,天真这词儿,也不是造出来形容我的呀。
小受:
他居然还跟我强调他和姚天虎之间的感情,他那没有一丝一毫怀疑的语气,眼神,更加让我难受又气愤。
我不想眼睁睁看他一次又一次被那个混蛋就这么利用,如果这人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话,做小人我也认了。我说,许享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气姚天虎吗?因为他让你替他坐了十年的牢,是个人都想着要知恩图报,可是他给你做什么了?许享?你每天起早贪黑扫院子,他坐在屋子里打麻将!他来找我借了六万块钱说是要给你开店,我借了,可钱呢?你看见了吗?你知道有这一回事吗?
他沉默了。
我不想看见他黯淡的眼神,可我只有这么做。
他伤心,我比他更难受。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小瞿洋你听我说,”他表情严肃,“六万块钱是开不了个店的,姚天虎肯定是想通过什么渠道用这些钱再弄点钱,结果不小心折了本。你别怪他,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小攻:
这番话,虽说是我精心编造……噢不,推理的,但是听着也确实合情合理不是?可怎么我说完后小瞿洋竟是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样子呢?
小受:
我当时真想一拳挥过去砸醒他,没有这样做不是因为心软,而是我手软——气得。
什么叫又爱又恨,我算是领教了。
因为许享,我上班迟到。吕择站在销售部门口,似乎特意在等着逮我,“迟到了。”
我嗯一声就过去了。
沉着个脸了不起?我比你心情更不好。
刚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开始翻开文件,秘书小姐又打电话过来传达旨意,副总裁叫我上去一躺。
十一楼。我敲了敲副总裁办公室的门。
“请进。”
我推门进去。吕择在批文件,笔下不停。其实这个时候我应该说句吕总你找我什么事之类的,可我真的心情不好。
所以我只是站着。至少站了五分钟,他才抬起头,眼睛盯着我:“为什么迟到?”
我心情已经不好到一定程度了,“你只管扣工资不就好了,”我冷笑,“迟到一次不犯法吧!我不知道原来公司还关心员工这个。”
“只是对你。”他还是盯着我。
“那就恕我无可奉告了。”我转身出门。
于公我也就忍了,如果只是私人问题,还轮不到他吕择来对我指手画脚。
小攻:
我和天虎哥坐在一块喝茶。我俩同时开口:“小瞿洋……”
我看他,他看我。“你说。”天虎哥说。
我说还是你先说吧。
他点点头,“小瞿洋这人不错。”
我想说的也是这句话,小瞿洋是个好人。
人这一辈子能碰到几个真心和你交好的人不容易,想到这儿,我心里挺感动的。这些人,我一个也不想失去。如果到老大家还能聚在一起,该有多好。
小受:
冤家路窄,我又在下班搭乘电梯时碰到了吕择,并且当时电梯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不想和他说话,——确切地说我这一整天都不想和任何人说话。我眼睛盯着那个闪烁向下的箭头,听见他在耳边说:“晚上一起吃饭吧。”
我还是没有说话。
电梯缓缓向下开,陆续有人上来了。到一层时我要出去,他拉住我的胳膊,人很多,都纷纷向外涌,我回头瞪他,他盯着我。
最后我还是跟着他到地下一层坐上他的车。我知道这样很不好,可是看着他的眼睛时,我总是无法控制地将他想象成许享的替身,然后怂恿自己去得到一些从许享那里不可能得到的东西,比如依赖,比如,有一个人非常非常在乎你的那种感觉。
车子开在路上,他仿佛是不经意间地提起:“今天早上本来是顺路过去,想带你直接到南区的展厅去看一看的。”
我沉默。他继续说:“看见你和那个人一直在说话。”
这句话真刺激我,我扭过头挑着下巴看他:“你管得着吗?”
他平心静气地笑了一下。“瞿洋,你值得那么做吗?”
我恶狠狠地瞪他。
“如果对方根本就和我们不是同一类人的话,哪怕你付出再多,他也会视而不见,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吧?又何苦要难为自己?你好好想一想,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行了!够了!”我心烦意乱,“停车!你让我下车!”
他猛踩下刹车,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最终停了下来。他没有打开自动锁,却是转过身将我斜压倒在座位上。
14
(接上)
我象个傻子一样眼睁睁看着他的脸无限靠近,嘴唇压住了我的嘴唇,温热的舌头伸了进来。
没有思想,大脑唯一做的事情就是机械而清晰地反映他一系列迅速而连续的动作。
这样的真空状态持续了几十秒我才从极度的震惊中恢复过来,确切地说,是持续到他的嘴唇离开之后。
白白被人占了一顿便宜,我已经气到七窍生烟,眼睛都不想睁开。
“我爱你,瞿洋。所以不想看到你为别人伤心难过。那个人有什么好?你为他做了那么多,他又可以给你什么?”
我冷笑。我想说吕择你算老几?你也不要和许享比,没得比,你也永远比不了许享,纵使他有千般万般不好。然而当我睁开眼睛时,我看到他深而漆黑的眼睛,以及,他眼里的那自己。
同样是爱着的那个人不爱自己,同样的痛苦,以及,无可奈何。
心在一瞬间软得让我难过。委屈,仿佛随时都会有眼泪掉下来。所以当他再次按着我的肩身体贴上来时,我重新闭上了眼睛。
或许,每个人都有一个对付出感情所能承受的底线,而这个人,曾对我有过太多的好。给他一个机会,也给我一个机会。可怜他就是可怜我自己。
那一晚,我们在一起。
小攻:
从太阳下山开始我的右眼皮就跳得厉害。
左眼财,右眼挨。我给小顺说今天晚上本人比较晦气,你还是不要让我看摊子的好。小顺听了,不知从哪儿转悠了一圈弄了张白纸回来,蘸点唾沫贴在我右眼皮上,说这样就是白跳。
我郁闷。这小子,歪门邪道还真不少,害我连点偷懒的惬机都找不到。
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我来到楼顶,夜色正好,深蓝的天空上星光点点,空旷而宁静,却止不住我心里奇怪的慌乱。那是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就好像什么东西正在离我远去一样。
风凉飕飕地吹着,我突然变得很伤感,想起在里面的时候有个老头对我说过的话,他说许享你怎么跟命争。
然后我就莫名奇妙地思念起他来了。
空荡荡的夜晚,我一个人坐在楼顶,想到很多十几年前的人,和事,居然是历历在目。
小受:
我是被吕择的手机铃声吵醒的。睁开眼睛,他已是穿戴整齐站在床前,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的手明显地抖了一下。
“我马上到。”他挂掉电话,弯下身来吻了我一下,“醒了?”
“有事?”我问。
“看来不能先直接送你去公司了,我的母亲住院了,心脏病。你和我一起先过去一下,还是,你要再休息一会儿?”
他这一刻的软语温香让我觉得无比诡异,我坐了起来,“把我的衣服拿过来,我和你一起走。”
我坐着他的车子去医院,一路上他的手机在寂静的车内响个不停,一声一声,像,惊魂铃。
医院门口有人早在等他,一个中年妇女哭哭啼啼地向他跑了过来:“太太她,太太她……”
他泊好车快步走了进去。
我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昏昏欲睡地,但心里总也不踏实。一切好像发生得有点突然,让人不自觉地,害怕。
这种恐惧感是与时俱增的,尤其是半个小时之后,当我看到有越来越多的高级小轿车开进这里,其中有我熟悉的公司高层的的时候。
我从车上下来,这种气氛让我简直有种窒息的感觉。低着头绕着医院随便走,擦肩而过的熟人的对话就不经意地闯进耳朵,“心肌梗塞,听说送过来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
果然,居然,真的会是这样。
在一个花坛边站住,我突然有点感慨起命运的无常。昨天还意气风发的那个董事长,今天,居然就永远地离开了。太突然了,她甚至都没来得及与自己的亲人告别,弥留之际如果还有意识,一定很痛苦吧,唯一的儿子也不在身边,吕择他……
“你怎么站在这里?我到处找你。”
我回头,吕择走了过来。“你怎么样?”他微微低下头看着我:“是不是不太舒服?”
我难以置信地盯着他过于平静的眼睛。他的母亲刚刚离开了呀,他怎可这般无动于衷,还有心思关心我舒服不舒服?
一股股的寒意划过心头,我突然觉得,自己其实根本就不懂这个人。
小攻:
我是在报纸上才看到我妈去世的消息的。
她走在我一夜无眠后的第二天清晨。突如其来的心肌梗塞,让前一秒还如同平日一样优雅地喝着牛奶的她,下一秒就倒在了地上。
我逐字逐句读着报纸上写的每一句话,一遍又一遍,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弥补我无法对任何人提及的那种难受,以及愧疚。
报纸上照片里的她,一点也不显老,还是那么雍容华贵地笑着,可怎么会这样,说走就走呢?
从里面出来以后,我曾经去看过她几次,远远地,看着她从某辆车里下来,回家,或者去公司。
我总想着等有一天,等我比现在像话点了,拎些像样的东西,堂堂正正地去看她一回。不提当年,只想让她知道这世上她还有个叫许享的儿子,倘若有脸来见他,还是想尽些孝道的。
没想到,我和她,竟然都没有等到这一天。
人这一辈子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事等失去了才知道追悔莫及。
说真的,我不是没有怨过她。恨不敢,就是怨,在我刚进去的那段日子里。后来蹲的时间长了,闲来我也会想一些特别不愿意去想的事。想到我妈。我爸走得早,她一个人拉扯着我们兄弟俩不容易,虽说有钱,可钱也不能代表一切是不是。我想起她小时候特别疼我,凭良心说,比疼吕择要多得多,我每次惹她动怒后便千方百计哄她,到最后她也总会特别无奈又宠溺地一笑了之。我想这样的一个母亲,到最后冷眼看着儿子坐牢,也是我这个败家子真的伤透了她的心吧。
我对不起她。
三天后是我妈下葬的日子。老天爷通情达理地下起了瓢泼大雨。我等到人都散尽了才走到那座新墓前,十一年了,我头一回离她这么近过。可是竟然是这样的方式。
我跪下来,我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儿子。我有好多话没来得及对她说,我希望她不要恨我。当年我只是不懂她,就好像她不懂当年的我一样。
可是,现在,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雨水顺着我的脸上淌下来,我现在看上去一定狼狈得不得了。一个人认认真真地忍受悲痛,这种滋味真他妈不好受,可此时此刻还有谁能理解我的心情?天虎哥也不能。他恨我妈入骨,——这也是人之常情。所以他能把报纸悄悄放在我床头已算是仁至义尽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扭了一下头,隔着帘子一样的雨,是吕择,他冷冰冰地盯着我,即使我回过头去都感觉如芒在背。
我没指望他能安慰我,——虽然我特别希望他可以和我说说话,哪怕是骂我一句王八蛋,我也愿意。
可他就一直只是那么冷冷地站着。
15
小受:
吕择母亲走后的第四天。东恒的运作一切如常,我带着文件敲开总裁办公室的门,吕择正坐在办公桌后面,出神地看着手里的相片。
我走上前,他将相片放在桌面上。那是他与他的母亲出席某个仪式时拍的。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有时候我觉得她其实很可悲,”他的眼睛没有从相片上移开,像是在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她一生付出最多的人,都是最伤她心的人。”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站了一会儿,见他没有要抬头的意思,便把文件放在桌边,“这是新的笔记本电脑销售策划,你有空看一下。”
抬头,却发现他两手支着额头,挡住了眼睛。
“你怎么了?”我绕过办公桌走到他身边,还没来得及弯下身去看,他突然一下子紧紧抱住我的腰,把头抵在我身上。
我站着,他还坐着,这是一个极度怪异的姿势,我刚想叫他松手,他低而沙哑的声音轻轻传入耳朵:“你知道吗,我一直都不是她宠爱的孩子。”
我已经抬起来想要推开他的手又垂了下去。该怎么形容这个人呢?我原以为他冷漠,可现在我发现他不是,他只是拼命压抑着自己,直到再也无法压抑。
他其实,什么也放不下。
阳光从落地窗外照进来,铺过他的身体,铺满了桌面。
这个人曾经为我做过那么多事,我无动于衷。可,此刻,仅仅因为他的一个脆弱的动作,我却感到心头某个地方,莫名地动了一下。
晚上下班回家,在小区院子里没遇见许享,却碰上了冤家。
姚天虎竟然手持许享的家当在扫院子,我连忙抬头看看太阳今天是不是打西边出来。
没得选择地从他身边经过,果不其然,他又叫我:“小瞿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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