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他暗自吞了吞口水,紧紧地盯着云十一看。
云十一似乎早料到她会如此一问,笑眯着眼睛答:“雕虫小技罢了,上不了台面。我只是在传统山水画的基础上稍稍改良,着重物体的简笔画法和背影,没有师傅教,自己瞎弄的。”
宁清儿听了,美眸中满是惊喜,温婉一笑。她乖巧地屈身一礼,柔声道:“公子真是多才!清儿今晚大开眼界,受教良深。能得到公子的墨宝,是清儿三生有幸,多谢公子!”眼里的赞赏溢出,望着那俊逸绝美的白衣少年,心里敬佩不已。
如此英俊高才少年郎,亲和谦虚,待人和善,难怪连“游龙天下,举世无双”的游弋庄主也对他倾心……
与他绝世容貌相比,她最多也只能算清秀而已。他能片刻成画,精湛绝伦,与之相比,她的画功望尘不及,自愧不如。他虽高才俊美,却不骄不躁,见她尴尬,出言帮她下台,还出手相帮,如此宽阔胸襟,谁又能及?
她本来只是一只棋子,奢望的总归只能奢望,更不该奢望。只要走棋的人兴起,棋子自有其他位置和其他去处……
她小心地折叠画纸,如珍似宝般收起来。后退两步,俯身一礼,说:“清儿再次感激公子的善举帮助,也多谢庄主的……盛情款待……清儿自知打扰,请原谅。”
微微抬头,接着继续说:“清儿告退了。”说完,对着顶上的白衣少年释怀一笑,缓缓地走了出去。
外厅里安静一片。
游弋放下茶杯,握住身侧人儿的葱白小手,温润如水的嗓音说:“十一,还是你厉害。”接着,墨玉般的黑眸冷淡瞥了门外一眼。
云十一嘿嘿笑着,笑得十分无辜可爱。对有些人,尤其是这样才貌双全的大美女,与其撕破脸皮互相拼比,还不如让他们知难而退,自请归去。这才是上上之策啊!
肥波听着主子的说辞,隐约觉得主子话里有话,本想开口——却见他们两人眉眼传情,主子一副乐颠颠的满足样子,他一时噎住。
游弋优雅起身,拉着云十一的小手,两人迈步进了东侧厢房,只留下一对相依相偎的背影给后面呆滞的肥波。
“唉……”游轻波忍不住长长一叹。
即便你是世上最厉害的人,再怎么高才,你也只是一个……我家主子如此神仙一般人物,又是四代单传的独子……怎么可以让他毁在你的手中……
“不行!为了老庄主,为了游龙山庄,我肥波绝不能让这来历不明的云帮主得逞……”
他胖乎乎的身子一挺,深呼吸,圆嘟嘟的腰肢一顿,快步地走了出去。
清晨凉风轻拂,水月阁内。
游弋整理好身上的衣物,回头见床上的人仍睡得十分香甜,搂着被子,小嫩嘴贴着手臂,萌萌地嘟起。他轻笑出声,开口呼唤:“月儿!该醒了!”
连续呼叫几声,床上的人忍不住皱眉,“嗯……不……起……”接着,翻身转向内侧,身上的柔软睡衣随着她的扭动,领口斜开,露出一抹雪白的香肩。
游弋凑得近,一下子看得仔细,俊脸微红,墨玉般的黑眸忙转开,伸手将她的睡衣拉好,拉过被子的另一端,盖在她身上。
两人同床共枕多日,但都是紧紧相拥而眠,他也渐渐习惯起来怀里睡着一个她。但他偶尔半夜醒来,总得费些心思控制自己的欲念……
她倒好,总说他身上暖,像一只懒散的小猫咪一般,往他怀里凑,酣睡无梦般,理所当然地靠拢着他。哪里知道他深受折磨,多番忍耐……
月儿,等着。等我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等我……
现在,我们仍需努力。
……
外头响起轻轻脚步声,瑞木冷淡的声音传了进来,“主子,肥波让人传话,出城迎接贵妃娘娘的人马已经准备好了。”
游弋继续看着床上的人儿,眼眸中柔情深深,“嗯”了一声。接着,他挪步优雅走了出去。
云十一醒来后,发现旁边的人早已走开。忽想起他昨晚说他一早便要出城迎接他的亲姑姑德贵妃,让她早醒陪他同去。后来又无奈一笑,说:“月儿总喜欢赖床不早起,恐怕赶不上。我会叫你,如果你不醒,我就先去了。等德贵妃来了,再让人带你过去拜见。你可以让流金带你参观山庄,不要闷屋里。”
她嘻嘻笑着,点头称好。没办法,她确实喜欢赖床,被窝里暖暖的,好舒服哦。
果然不出他所料,她还是赶不上啊!
她起床拾掇好,开门走了出来。游弋没有下人服侍日常生活,所以水月阁里显得很冷清。她走到外厅,发现流金正端着早餐走了进来。
他笑着开口:“十一啊!你醒了?主子让我晚些再端早餐来。此时进来刚刚好,你趁热用餐吧!”
云十一点头道谢,低头吃起来。
流金则在一旁说话,“……傲月自从被关起来后精神很差,主子让我用绿色的小鸟试探它,起初它还是发狂……试着试着,它也就习惯了,默认了。昨天傲日回来,陪它一起玩耍,还带它到处飞,它可乐坏了!”
“是吗?我也好久没见过它了,待会儿你带去找它玩,好不?”云十一忙着吃油饼,眼睛里满是兴奋。
流金点头:“当然好!主子让我陪你逛整个山庄!游龙山庄占地八千多亩,几乎占据了整个临安城的城北和城东。可以游玩的地方也多,要不,我们骑马或坐马车,这样快好多!”在主子面前,他们总难免拘束。但不知为何,十一就像朋友一般,每次和她呆一块,轻松自在,话也忍不住就多起来。
云十一连忙点头:“好啊好啊!”继续吃着,似乎想起什么,问:“小白呢?我可想它了!”说着,瞧了瞧外厅角落里的几个散落小鼓。
流金笑答:“哦,它有自己的专属马棚。以前叫‘踏云处’,现在改名为‘小白居’了,就在水月阁的南边。”
云十一跳了起来,跑到角落里抱起小鼓,“流金,我们现在就去‘小白居’!”话语刚下,一溜烟跑出门去。
流金乐呵呵地点头,跟在她身后。两人一起走出水月阁大门,走过亭榭几个,绕过一段小桥流水的曲折桥,总算来到马棚。
“金侍卫!金侍卫!”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子跑了过来,边跑边喊着。
流金顿住,蹙眉问:“何事慌张?”
那小厮连忙低头答:“大管家说前头有急事,让你赶紧过去一趟。”
流金微微挑眉,又侧头看向抱着小鼓的云十一,说:“我有事要忙,等一会儿再去。”
小厮一脸为难,怯怯说:“大管家说……是急事……让你一定要马上过去。”
云十一在一旁听得清楚,笑着开口:“流金,你还是跑一趟吧!今天山庄肯定忙碌,说不定真有急事。”顿了一下,继续说:“小白居已经到了,我就在这里陪小白玩,你忙完再过里找我。”
流金听罢,犹豫片刻,说:“那我……去去就来,你自己一人要小心。”话罢,两人一起跑开。
云十一轻步走向“小白居”,只见宽阔明亮的马棚内,一抹白色正晃来晃去——
“咚!咚!咚!”云十一抱起手里的小鼓,按照以前陪它练习的节奏,用力地拍起小鼓来。
“哒哒哒”
“笃笃笃”
马棚里传来小白欢呼般的嘶叫声,接着,它跟着小鼓的节奏,哒哒哒地跳起来,前后蹄分节拍地翘起,落地……
“哈哈哈……小白!好样的!我来了!”云十一抱着小鼓,快步地奔近“小白居”。
一人一马开心地抱成一团,小白更是低低嘶叫,马尾巴拼命地甩着……
“小白居”里鼓声不断,笑声不停。
半个时辰后,白衣少年放下手里的小鼓。突然微愣,潜意识地转头——
后面空无一人!
云十一心里忍不住疑惑,翻身坐在小白身上,“驾!”地叱叫,小白矫健地跃起,一把跳出马棚。“笃笃笃”地跑出一小段路,云十一蹙眉,盯着周遭观望,心里的疑虑更重。
“小心!”突然一女子的喊声从高处响起。
耳后风动,迅猛而来——云十一本能地扑前,贴身俯低,紧紧地抱住马脖子。
“哗啦——!”一声传来,身上猛地一凉,她一惊!
身下的小白也被吓了一通,“嘶……”地狂叫一声,抬起前蹄,一把冲了出去!
☆、90。第90章 许她一生
“哗啦——!”一声传来,身上猛地一凉,她一惊!
身下的小白也被吓了一通,“嘶……”地狂叫一声,抬起前蹄,一把冲了出去——
云十一顾不得查看身上的情况,见小白发狂,连忙拉住缰绳,稳住自己的身子,“吁——”地大喊。
突然头昏脑涨,眼前一黑——
“糟了!”云十一低喃,一把咬住下唇,拼命地稳住身下的小白。突然,一抹身影一闪而过。云十一刚要侧头望去,黑暗又一次袭来!
马飞奔着,一把飞过一段小桥,云十一只觉得头晕目眩,似乎下一刻即将倒下。她紧紧地伸手抱住马脖子,出声喊着“吁——”。
“夫人!夫人!”那女子惊慌的喊声传来。
周遭似乎还有哗哗的水声,身子颠来倒去的速度缓了下来,小白似乎慢了下来。她潜意识地摸了摸手下的马脖子,小白狂奔的速度减缓……
“啊!!救命啊!救命啊!”一个中年男子恐惧惊慌的声音传来。
云十一心里一咯噔,在一片混沌黑暗中揪住自己的心,狠狠地咬住牙齿,睁眼——见前方有一人影晃动——
她猛地拉起小白的脖子,用尽所有的力气——
小白被迫停了下来,前蹄跃起,“嘶……”地长长叫了一声!
云十一只觉得全身力气散去,眼前一暗,彻底的黑暗袭来,白皙的手松开,身子无意识地后倒。
“夫人!夫人!”那女子的喊声消失在黑暗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黑暗继续围绕着,紧紧不肯离去。一片暗沉中,她闻到熟悉的清冽如雪,感觉自己的脸贴在熟悉的坚实胸口。
“一一!一一!”竟是李云澈慌里慌张的喊声,似乎还带着心疼。
“十一!十一……”是流金和清水的叫声。
接着,黑暗又一次袭来,她又跌入无边的暗沉中,毫无知觉。
脸上似乎有东西贴上,毛茸茸的感觉,堵在她的脸上,“嘀咕!嘀咕!……”熟悉的嘀咕声传入耳里。
“弋,一一没事吧?”一个带着天生磁性的性感声音响起。
顿了顿,游弋清润如水的嗓音轻答:“没事了。”
“这雪山冰蚕丝帕真有如此奇妙的功效!泡过的水竟能解百毒!”李云澈磁性的声音带着惊讶。
“嗯。”游弋淡淡回应。
“一一究竟是中了什么毒?为什么还晕迷不醒呢?”李云澈问。
游弋淡声答:“是暗迷散,一种能让人晕迷数日的迷药。”
“除了昏迷,可有其他毒害?”
游弋轻轻吁了一下,似乎松了一口气,答:“没有。”
李云澈也松了一大口气,低语:“还好还好。”接着,唤了一声:“嘀咕,你别吵一一了,她没事的。”
嘀咕没反应,身旁的游弋却冷声开口:“别乱叫。要不,你跟他人一般,唤她十一吧!”语气坚决,听起来似乎是商量的语气,却不容否决。
“我喜欢叫一一。”李云澈冷声说。
“不行。”游弋霸道地开口。
“你……这不公平!你我两人都一同被她所救,我只不过是躲开了一阵子,她……怎么就好像成了你一人的!”李云澈略抬高声音。
“澈,错过了便错过了,时光不可逆转。她本来就是我一人的,现在是,将来也是,永远只能是我一人的。”游弋淡声说,声音如水温润,轻缓而动情。
“你……上次见你一直收着她的画像在怀里,我只是一提说画多一副给我,你就一脸冰块!那时我就知道……可你已经有了皇室婚约!游龙山庄的后裔只能与皇室结亲,你注定只能娶公主或郡主,无论是我朝的还是南梁的。”李云澈磁性声音低低,话语中带着规劝。
“你今天即将及冠,成亲在即。我父皇的意思那么明显,游龙山庄来的那些女子——”李云澈没说完,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与我无关。”
“怎么会无关,怎么可能无关?!难道,你想让一一做你的妾侍?她虽亲和容易相处,但骨子里却万分骄傲,怎可能愿意屈身他人之下?她言语间那么注重情感专一,怎么可能愿意和别人分享你的情分!”李云澈提高声音,带着怒气。
游弋冷淡说:“我已经决定了。我游弋这一辈子,只会有云倾月一个妻子,只要她一人,独一无二。我父母亲的惨剧已然发生,但我的婚姻……轮不到任何人做主,这是我会一直坚持的。自从睁眼见到她的那一刻,我知道我重生了!她就像一个精灵,让我的眼里有了色彩,让我的生活有了活力。我的一生,就只认准她一人。”
“你……我想不到你竟已情深如此……”李云澈似乎痛苦一叹,又说:“你如若坚持只爱她一人,许她一生,你知不知道——你要面对的是整个天下的敌对……甚至赔上所有,包括生命……”
游弋声音如水,缓缓清澈:“我的命是她救的,我许她一生又有何妨!我愿意为她倾覆这一切,在所不辞!”
“呀……你……”李云澈似乎吓了一通,半晌也回不过神。
“不必再说了,我心意已决。”游弋冷淡打断他。
周遭又一阵安静。
接着,清水的声音传来:“主子,肥波说举行冠礼的时辰到了!请你到前——”
游弋冷声打断:“推迟!”
清水似乎吓了一下,又不敢劝,只能悄声答:“……是!”
李云澈却开口:“及冠是男子一生最重要的时刻,误了时辰不好。你去吧!我守着一一,等她醒来我让清水告诉你。”
游弋声音淡淡:“我要她陪我出席及冠礼仪。一生最重要又如何?没有她在,什么都不是……”
“我知道,刚才你吓到了……”李云澈低声说。作为多年好友,他还是能看出来的。即便他平日里如何沉稳,如何云淡风轻,但刚才他的紧张和心痛却那么显而易见。
游弋似乎轻叹,淡声承认:“嗯,我确实吓坏了,从小到大从未如此心痛害怕过……她在沧海帮出事的时候,我曾害怕担心过,但那时知道她并无生命危险。刚才她却……差点儿被摔死……而且,是在我的眼皮底下……”
李云澈疑惑地开口:“想害一一的人会是谁?如此歹毒!那人竟有如此高深的武功,能在游龙山庄侍卫暗卫的眼皮底下下毒手……肯定熟悉山庄护卫的布局,而且熟悉踏云——呃——小白的习性。你是庄主,你能猜出来是谁吗?”
游弋静悄悄的,一直没有回应。
这时,门外响起一道呼唤声:“主子!主子!”流金似乎很着急,慌张地呼叫着。
“星火她——她想自刎谢罪!瑞木拦住了她!两人现在打起来了!”
李云澈“啊!”地惊讶一声,急急说:“星火她也拼了命护住一一!小白是雪山飞龙,谁的轻功能及?这也怪不了她!要不是她最后一刻抱住一一,恐怕现在我们看到的就是一一的尸体了。”
游弋似乎冷冷地瞪他一眼,冷冰冰地开口:“闭嘴。”
星火是谁?难道是那个一直呼唤“夫人!夫人!”的女子吗?
游弋熟悉的脚步声慢慢走远……
他却不知,他的话语都被床上昏迷的人听了,一字不漏,仔仔细细,清清楚楚地听了。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