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将花养死了,又该伤心了。
阮胥飞不禁咧嘴道:“凡是官家小姐来这里挑花的,都往越珍贵越艳丽里头挑选,你的主意倒是奇特。”说着,支会了一声后头跟着的小厮,便让人准备着送去南庄。
千秋暗道阮胥飞小小年纪却心思细密,她不曾告诉阮胥飞她住在南庄,阮胥飞却神色自然地吩咐下人做事了。
千秋道:“今日我出门未带银两,晚间我便让我家的管家送到这里来。”
阮胥飞不以为意,摆摆手道:“不过几株花草,就送给卢夫人把玩便可,计较这些银钱做什么?”
千秋却是执意,不想占了人家一点小恩小惠,这些都是人情,更何况人家是郡王家里,若是想要好好和南承郡王定慧公主等相处,这些钱一定不能舍了。
千秋坚决道:“这点银子郡王或许不看在眼中,可我却不想就此作罢了。”
阮胥飞对上千秋的眼睛,不禁一怔,无奈笑着点点头道:“好吧。”他心下倒是对千秋又多了解了一层,心想这弃女倒是心性高洁的。
定慧公主和明慧公主虽是亲姐妹,却并不对盘,定慧公主常说当年卢雨蝉被休弃出门,她多多少少爷有些责任,因此阮胥飞也心中多记挂了一层。现下既然知道了千秋乃是司马家弃女,便多为照拂一层,不想千秋倒是不肯接受他的恩情。
等出了花市,司马重华单个儿问千秋:“郡王似乎对你多为照拂?”
千秋疑惑地看了司马重华一眼,道:“是吗?我以为南承郡王对谁都是这般和气亲厚。”
司马重华却是苦笑着摇摇头,感叹着三妹妹或许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他道:“郡王或许对谁都随和,却并不会陪人亲自挑花选花又送人情。而且,定慧公主性情和寻常人不同,她说的话都是出自真心,那是真的请你去郡王府坐坐呢?”
千秋心下道,那可能是阮胥飞想要接机接近曾乐师,司马重华年纪小小,心思倒是多。
“郡王他看着消瘦,却是文武双全,定慧公主对他要求也高,陛下也多为看重,上头也得太厚疼爱。”
千秋“哦”了一声,心中越发觉得发展和定慧公主之间的关系乃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既然定慧公主和明慧公主不对盘,再参照司马重华无意间说起的,想来定慧公主是一个结交的人。这样想来,还需要一个契机,自己倒是得早日学会那《东陵十八拍了》。
千秋心中盘算了一番,马车很快到了南庄,南叔又对千秋说着下月初一老夫人要去中黄寺上香的事情,千秋道自己省得,司马重华和南叔才离开。
晚间那花市果然送来了花草,都是按照千秋的标准挑选的,卢雨蝉倒是也欢喜,并不觉得一定要养名贵花草什么的。
千秋吩咐卢管家道:“一定要算清楚银子,不需要多给,但绝对不能少给。”
卢管家觉得小小姐越来越有当家的风范,这事情居然也嘱咐得精细,一听是和南承郡王那边的,便心下更是欢喜。卢家孤女寡母,有些事情还真需要京中贵族撑腰,要是和南承郡王与定慧公主搞好了关系,那就高枕无忧了。
宅门弃女篇 027 上香中黄寺
自上次在花市遇到南承郡王之后,千秋就打定主意要好好和曾乐师学琴。当然不可能一开始就说要学那《东陵十八拍》,先打好基础再说。
曾乐师见千秋学得积极,便乐得倾囊相授。此间不得不说人和人之间是很讲究缘分的,要说聪明的人或者勤恳的人向曾乐师求教的不是没有,曾乐师却没有看得上眼的,唯独视千秋为关门弟子,另眼相待。
三月初一这日,晋国公府的马车一大早就到了南庄,中黄寺就在城南,倒也顺路。老夫人是四年来第一次来到南庄,不得不多有感慨,心中想起卢老将军和卢老夫人的音容,不禁内疚起来。
千秋早已梳洗完毕,卢雨蝉给老夫人见礼,却是称呼为“老夫人”,老夫人拉着卢雨蝉的手不禁面有凄然:“雨蝉啊,你受苦了。”
千秋不动声色地说道:“祖母,此去中黄寺还有一段路途,不如早早出发。”
老夫人知道千秋是让她无需说这些感怀的话,便点头同意。卢雨蝉只送到门口,见千秋上了马车,便也回头进屋。这段日子她种草养花,倒是心情恬然,甚少想起晋国公府的日子。以往要是乍一见到老夫人早就泪眼婆娑,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心境已经有些变了。
老夫人身边并未带着两个姨娘,只有司马重华一人作陪,马车宽敞,几个人坐在一起也不觉得挤。老夫人身边今日跟着两个丫鬟,却不是上次见到的云雀,而是两个年纪更大一些的,一个叫做画眉,一个叫做杜鹃。
司马重华是老夫人的第一个孙子,这最大的和最小的总会多得一些关爱,且司马重华又是一个聪慧会说话的,一路上逗得老夫人很是开怀。
出了城里,外头的景致更加喜人。三月草长莺飞,正是春日好时光,踏青郊游的人比比皆是。路上偶有碰到其他大员的马车,多是家中子女出游。
老夫人道:“平安,你在衡山书院过得如何?可有为难?”
千秋一直都话不多,是以老夫人才开口相问。千秋心想这事情钱夫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报给上头两个主子的,便知点头道:“还好。”
老夫人亲热地拉着千秋的手说道:“我就知道咱们家的孩子都是聪明的,重华一小就被书院里面的先生夸赞,今次我听说你也很得小梅先生和曾乐师的眼?”
老夫人对于自家大孙女的生活又岂会不关注,不过是寻一个话头想要和千秋聊聊天,千秋便也顺势说下去道:“都是先生们客套之言。”
老夫人眉开眼笑,拍着千秋的连声道:“好,好。”
中黄寺香火鼎盛,尤其是春秋两季,更是旺季。千秋等人一下车子便见人头攒动,一派热闹景象。
老夫人道:“我们来得还算是早的,却看见这麽多人,不知道过会儿还有多少人呢?”
有小孩儿在山脚下的空地放风筝的,欢声笑语,这出了京城的景致令人神清气爽,似是将胸肺也洗涤了一遍。千秋是第一次出城,忍不住四处打量,这古代的环境没有遭到破坏,纯天然无污染,这样子出来走走看看心情也跟着开阔起来。
中黄寺却在山上,这山并不高,不过老夫人年纪大,也要这么走上去?
不一会儿,来了四个轿夫,抬着一顶小轿子,原是南叔早就安排好的。老夫人道:“每年三月九月的初一我都会过来一趟中黄寺,以前尚且能走上去的,不过这几年年纪大了,腿脚不便,特别是一到下雨天就酸痛不已,这人人年纪一上来毛病就多,不得不服老了。”
南叔道:“老夫人您哪里显老,那老奴岂不是老的不成样子了?”
老夫人笑了几声,司马重华道:“祖母您还年轻着呢。”没有那一个女人不喜欢听这些话的,即便是老夫人也不例外,且听到孙子这麽说就更加高兴。
千秋也不禁笑着点头,老夫人说自己腿脚在下雨天疼痛,莫不是风湿这样的毛病吧?她前世的外婆也有这样的病痛,根治起来很难。她倒是和老中医学过一套推拿手法,不过很久没有用过,有机会倒是可以将之告诉老夫人身边的几个丫鬟让她们照着做,也可以减轻一些老夫人的痛楚。
拾级而上,四个轿夫将小轿子抬得很稳,速度不快,司马重华和千秋走在左右两侧,南叔在后头照应,两名丫鬟一左一右跟在司马重华和千秋旁边。
走到山腰,老夫人问孙子孙女:“走得可累,要不要歇息一会儿?”
司马重华道:“老祖宗,我倒是无碍,三妹妹年纪小,以前身子也弱,可不要累坏了。”
老夫人道:“正是,你这个做哥哥的倒是懂得疼妹妹了,平安,你可要对祖母说,要是身子不舒服了可千万不要撑着。”
千秋知道自己身子弱,所以重生之后就特别注意锻炼身体,在家里的时候就要做一些简单的运动,不让自己像是一般的官家小姐一样嬴弱不堪,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明显见效,现在走到半山腰虽然沁出了薄汗,倒是也并不觉得多累。
旁边的杜鹃却是不等老夫人吩咐,赶紧拿出巾帕给千秋擦汗,道:“老夫人本想让三小姐跟着出来透气锻炼身体呢,若是给累着了可不好。”
千秋挥挥手表示自己无事,只是她面色因为之前每天喝药而显得苍白,所以看起来倒像是气弱的。
“我不累,多谢祖母和大公子关心。”
这是老夫人第一次听见千秋这么称呼司马重华,倒是将老夫人听得一愣,司马重华对着老夫人微微苦笑,眼神中似有无可奈何之态。
老夫人道:“平安,你可是恨祖母、恨你父亲,恨司马家?”
千秋的脚步不由一顿,渐而道:“祖母,千秋并不恨你。”
老夫人一叹,她只回答了第一个,那么就是说她是恨着自己儿子还有整个司马家的。这小女孩儿别看着小,却是个倔强性子的,这样子淡然地说出话却叫人有种心酸的感觉。
“那你听祖母的话,往后啊,叫重华,就叫大哥可好?”她要想办法改变千秋的这个状态,哪怕只能一点一点来。
“这是祖母的请求?”千秋抬眼,转而点点头道,“好。”
宅门弃女篇 028 太子与质子
两旁迎春花嫩黄嫩黄得喜人,勾缠着游客的衣角,不知名的野花野草从石阶的缝隙中冒出了,经过一个冬天之后,生命力更显顽强。
中黄寺的大门威严雄壮,还未走近便可闻见从里面飘出来的香火味道。杜鹃一手扶着老夫人下了轿子,一行人迈过台阶,一个小沙弥识得老夫人,立刻过来迎接。
“老夫人真是来得准时,我们方丈早已在后院里面等候了。”
老夫人道:“待我去大雄宝殿上完香,再去听方丈师傅讲禅。”小沙弥听了立刻在前边带路,从来往人群中穿梭而过。
千秋跟着老夫人一一上完香,老夫人道:“这寺庙很大,你是要跟着我去见方丈师傅或者自个儿转转都随你。”
司马重华道:“孙儿还是在外头逛逛吧,我看那边的桃花杏花开得喜人,莫不成还能碰上几个熟人。”
千秋点头同意,她可不想去对着一个老和尚听禅。老夫人点头同意,令杜鹃和南叔同司马重华和千秋一道,自个儿便和画眉与小沙弥去了后院。
司马重华来过这里好多次,是一个不错的向导,带着千秋在外边逛了一圈,千秋觉着寺庙也就那么些架构,身体也有些乏了,便没有了游览寺庙的性质。
千秋看那片桃花杏花开得甚好,道:“那里有一排亭子啊。”
“那是陶然亭,供人们欣赏风景歇脚的。”
千秋等人决定还是在寺外坐一会儿好了,她一落座便看见一个算命的拿着个像模像样的帆在那边摆摊,面前坐着一对母女,后台还排着队。
司马重华观察到千秋的目光落在那里,便道:“这东西不可信,三妹妹还是不要好奇得好,那些走江湖的可以把你说得天花乱坠,哄得你乖乖掏银子。”
千秋哑然失笑:“你怎么制动他说的一定是骗人的?”话说古人不是都很迷信吗?司马重华这么一说,那些人还怎么混啊。
司马重华挑了挑俊秀的美貌,指着那算命的说道:“府里头的女眷喜欢这些江湖术士,有一年还请了个道人来府里小住,结果弄得家里乌烟瘴气,此后我看着这些人就没有算命好感。”
千秋心道原来你是亲身经历过:“这些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祖母来上香不是也如此吗?”
“说得好,不想你一个小女孩儿也能语出惊人。”身后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千秋一回头就看见一个面目英俊的男孩,这男子大约十一二岁,穿着乍一看普通,却在细微之处极为考究,他的头发已经束起,一双眼睛偏于细长,皮质白皙,唇色嫣红,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
少年身后还跟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千秋一眼就看见其中的南承郡王,不禁心下一惊。
待司马重华回头,却更是吃惊不已,忙上前叩拜,道:“司马重华见过太子殿下。”
他一点名,千秋身边的杜鹃和南叔也跟着紧张起来。
竟然是是当今太子,千秋也不得不遵循这个朝代的礼仪上前跪拜,好在太子殿下及时扶住了千秋,道:“在外头就不要行这些礼数了。”
千秋纳闷,这堂堂中黄寺居然来了太子殿下,就不怕刺杀什么的吗?也不见得周围有什么侍卫。
这一下子面见太子,千秋也不禁有些紧张,不顾想来也不过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人,有什么好怕的呢?
刚想这个呢,千秋眼尖地就看见后头跟着一群人,虽然做了便服的打扮,可行动却整齐划一,看来是经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士,看来是用来保护太子的。就说嘛,太子出行怎么可能就这么几个小家伙?
太子并不识得千秋和司马重华,便问何以认出了他。
司马重华毕恭毕敬地答道:“我于百川书院求学,挨着太平院近,是以虽然殿下不曾见过我,我却是见过殿下的。”
阮胥飞上前笑道:“殿下,你这般突然出声可是有些吓到人家了,你看,卢姑娘的脸色都不由苍白起来。”
太子看千秋,又看阮胥飞,问道:“咦,你居然认识这两人?”
“我可不像是殿下那般高高在上,识得的人也五花八门,这两位乃是晋国公府的。”
阮胥飞稍稍提点,太子这般聪明人就明白过来,千秋被阮胥飞刚刚出演称呼为卢姑娘,乃是当年被三姑姑逼迫的卢氏幼女,不禁多了几分好奇的目光。
这跟在太子身边的除了阮胥飞之外,还有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儿,一双丹凤眼生美丽却极冷,脸上虽还是有小孩子的圆润,却像是覆上了一层寒霜似的极冷,给人一种不可亲近之感。
千秋料想会和太子与南承郡王在一起的人绝对不会普通,不知道这一位又是哪位皇亲国戚了。
不过太子等人可以问千秋姓甚名谁,她却不能直接问这看起来冰霜似的孩子是什么人。这就是地位和权势带来了便利,她这种出身低的,不得不向这些虽然自身并没有什么特别却身份高贵特殊的人低头。
太子继续接上千秋之前的话题,问道:“你看起来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怎么说出‘信则有不信则无’的话,本宫的八妹和你仿佛年纪,却只同本宫恃骄撒欢呢,你倒是也有趣。”
千秋道:“是我大哥先头说那些江湖术士不可靠,不过我看着什么事情并不是绝对的,才说了那么句话。”
太子微微蹙眉,不过嘴上却染着笑意,英帝宠信巫教,将大司命烈光封为座上宾,而那赵贤妃和烈光交好,和皇后非常不对盘。皇后自小便在太子面子教育江湖术士不可信任,若是他当了皇帝一地要将天一阁给撤了云云。然而英帝却道那术士虽然常有一些不规之举,却能够让治理之下的民心更加安定,他需要多加利用。是以,太子长到知事的年龄,便有些困惑。
今次一听千秋之言,倒是心中多了层想法。
“说得好,世事无绝对。以你这身份和这见识,早该去了荣礼院才是。”
司马重华、杜鹃和南叔的笑容微微僵硬,太子殿下说话可以没有顾忌,他们这些听的人可不能就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