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前落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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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前落蕊-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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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依然带着他那支精骑队伍匆匆赶来,见漫罗与容轩,勒马对望,不久冷然启口,“陛下有令,请七皇子随我回宫。”
  容轩本当寐瞳前来是问他要一个答案的,怎料他此行却是为了漫罗。紧紧将漫罗拥在怀里,容轩道:“我不会让你带走他!”
  寐瞳脸上无笑,竟是没有了在苍蘅初见时的那抹绮丽,他轻轻地摇着头,叹道:“容轩,你阻止不了我。”
  “是吗?”容轩淡然而问,旋即在寐瞳还未及反应之时突然掉头往回奔去,寐瞳猛然意识到容轩是打算逃走,立刻带着那支精骑猛追上去。
  “漫罗,你放心,我不会把你交给他们,这次,就由我来保护你。”坐在马鞍上,他深情地对漫罗如是而道,那女子莞尔一笑,“其实你应该把我交给寐瞳。”
  “不行!”伴着那坚定的二字蹦出唇齿,眼前竟是一条死路。悬崖峭壁,急急勒马,有时候想,若是连上天都不相助,那么生路又究竟在何处?
  前有断崖,后有追兵,这场面委实令人无奈,偏生寐瞳已然追至眼前,他依然坐在马上,漠然启口,“如今还想逃去哪儿?别再做垂死挣扎了,同我回去吧!”
  容轩翻身下马,牵着马匹走到寐瞳面前,“如果我答应你之前的要求,你是否能够放过漫罗?”
  寐瞳喟然长叹,“你应当早些答应我,如今已晚。”
  漫罗并不知这二人间有过什么交易,只是隐隐感觉有股不祥的预感。那日的黄昏,天色红得刺眼。
  寐瞳说:“是陛下要我带漫罗回去,我不能违抗他的命令。”
  容轩突然恼了,压低了嗓音质问:“为了萧珏,你可以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吗?”
  寐瞳的目光很淡,说不清那是一种怎样的神情,“不。”他竖起食指,“第一,我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天地良心的事,第二,我所做的一切并非为了陛下,而是为了玄漪,为这天下。”
  言下手一挥,下令道:“给我带走颜漫罗!”他冷眼看向容轩,终是加了一句,“任何阻拦者,杀无赦!”
  容轩从来不怕死,那一刻他挡在白马身前,展开双臂一步都不愿意让开,寐瞳残忍地一笑,下了马,一步步走到容轩面前,“你曾经说过,你欠我的一个人情定当涌泉相报。”
  容轩没有开口,仍是寸步不移地守着漫罗,久之才回了一句,“你休想将她带走。”然而话音未落,胸前突然扩散开一股剧痛,同时身后是漫罗的惊叫声,“容轩!”
  那个伤病中的女子迅速下了马,本欲跑到容轩身侧,却怎料寐瞳突然拎起容轩,一掌打在他的腹部,将之打飞过去,不远处的一名将领将他接住,只听寐瞳无情地道:“带回去,埋了。”
  是时寐瞳一剑插入容轩的胸膛,长剑穿过他的身体,鲜血漫开来,染红了衣裳。漫罗依然记得,大哥死得那一天,也是这般场面,那天的天色很暗,阴沉沉地像是要下雨,后来暴雨降世,她却一个人歇斯底里地寻觅着仇人的踪影,那样疯狂,那样悲伤。
  而今日,天气很好,天空异常的红艳,那云霞如血一般,容轩胸前的一片血迹惹红了她的眼,泪水顿时划破眼眶,她拼命地摇着头,“不要!不要!容轩,你不可以死!”
  此时又有马蹄声响,寐瞳朝声音的来源望去,却见是罹湮驾马而来,至他们面前二话不说便下马冲向容轩,探了探他的鼻息,立刻大惊,“尹寐瞳,你居然真的杀了他?”
  而那时的寐瞳面无表情,仿佛修罗一般残忍,“我早就说过,挡我者,杀无赦。”
  “你无非是想要我跟你回去。”漫罗痴痴地笑起来,配上脸上残留的泪渍,显得何其癫狂,“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尹寐瞳,我与你不共戴天,愿我化作厉鬼,让你血债血偿!”言下她立马转身,朝着悬崖边缘奔去,而后纵身一跃,跳下深渊。
  那一连串的动作太过突然,那般的决绝,那样的义无反顾,女子苍白的脸在空中一闪而过,却再也看不到。
  “漫罗!”罹湮大骇惊叫,旋即飞身掠过,追着漫罗的身形亦无所畏惧地跳下断崖。
  漫罗只觉自己一个劲地往下坠,好似这深渊真如一个无底洞一般,耳畔是猎猎风声,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多个场景。
  那一天,她手持长剑冲上大街,拼命地喊着尹寐瞳的名字,后来在某棵溪边树旁,她疯了一般地舞剑,激起水花四起,是容轩最终找到她,对她说:“漫罗,我们回家了,好不好?”
  容轩很少对她表达心意,但他曾对罹湮说:“她去哪儿我便去哪儿,我眼前只有这一条路,不需要任何选择。”他也曾对她说:“我既然决定了跟着你,你就休想撵走我。”他不善言辞,却说了很多让她感动的话,那些话她记到了今天,他也做过很多让她感动的事,那些事她同样永生不忘。
  她受伤的时候,曾一度以为自己会死,当时她问容轩,“你可还恨我?”容轩心疼地骂她:“你怎就如此的傻,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我爱你啊,漫罗,你让我爱上了你,如今我又怎么忍心再继续恨你?怎么舍得再伤害你?”
  明明想好了从此以后只爱容轩一人,偏偏他就这么先走了一步。身侧的风划过皮肤生疼生疼,却终究比不过心里的那种绝望难过。
  有一个声音穿越了一切传到她耳边,那人说:“漫罗,你不能死,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啊!是罹湮,这是罹湮的声音呐!他,追着她跳下来了吗?自嘲地笑,也许比哭更难看。
  容轩曾与她为了罹湮而争执,他问她,“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再背叛你第二次……”他没问完,她却先答他,“如果他再背叛我第二次,便是他亲手毁掉了我对他一切的信任,到时候,我与他之间绝不会再有任何瓜葛。”
  他说:“你爱他,我无话可说,可你为何就不想一想,他到底为了什么才会被段则逸打成重伤赶出门,而尹寐瞳又为什么愿意为了他对你屈膝,他的身份根本不简单,这一点其实你早就知道,偏偏你要自欺欺人。”当日轻易惹恼她的话,如今看来,却那样的有道理,看来,错的人终究是她——颜漫罗。

  卷壹佰 桃渊

  她好像很多时日没有开口说话了,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能活下来,而世事总那般弄人,当日她分明不想活了,而上天却让她死里逃生。
  身上的伤一点点地痊愈,可是心里的伤似乎仍在一分分地溃烂。突然觉得很孤单,虽然那个人总是陪在自己身边,他与她说了很多话,而她真正给过回应的却屈指可数。
  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在隐隐作痛,她躺在小溪边,那个人正在拼命地摇晃着她的身体,焦急地呼唤她的名字,而她苏醒后只是问了一句,“这是哪里?”
  那个人说:“这里是百醉桃渊。”
  她的伤要远比那个人来得严重,加之之前心旁中的那一箭,让她连着好几天都沉沦在梦魇之中。那人总是陪着她,为她亲手煎药,为她包下衣食起居一切的照料,那份细心绝不比容轩差,可似乎再也引不起她的感动。
  那人曾感慨说:“没想到断崖之下竟是百醉桃渊,我曾想带你来此过二人世界,不料如今竟用这样的方式完成了当初的梦想。”当时她只是淡淡地瞥他一眼,什么都没说,不想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总是在引导着她开口说话,可是她却总是以沉默来回应他。那人曾经跪在她身前,恳求她,“漫罗,求求你说句话,求求你再叫我一声‘小罹’。”
  她只是淡漠地望着他,那种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无悲无喜、无痛无痒。
  百醉桃渊,这个名字很美,而这里的夕阳也一样很美。每日的黄昏,她都会坐在小屋前的长凳上,痴痴地望着那美丽的夕阳,是时落日余晖映晚霞,将天际染作一片殷红,云层的边缘泛着金光,残阳似血,残霜如画。
  算起来,如今外边又是隆冬,自她在柒林殿“诈尸”以来,已整整过了一年光景。而百醉桃渊里却依然很暖和,那个人说:“百醉桃渊四季如春,是一个神仙眷侣居住的地方。”
  她记得容轩最爱在黄昏时分静静地望着夕阳,他曾告诉她,说他娘还活着的时候,曾有一次带他到院子里去看夕阳,那天天空变成了绯红,是他生命中所见过的最美的时刻。
  她有一个愿望,希望能有那么一天,一切都太平了,她将挽着容轩的手,一起坐在庭院内,抬头看那绚丽夕阳,待到年纪大了,两个白发的老人依然能够相互扶持着,看庭前落蕊,便如他们这一路走来的青春年华。而年华会凋谢,爱却可以永恒。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去实现这个愿望,容轩却先死在那样一个娇艳的黄昏,一样绯红的天,却映出心底的一片苍凉。
  自从来到了百醉桃渊,仿佛一切都变得平静了许多,就连过去一颗摇曳的心也变得静如死水,可偏偏还在反复地想很多事,那些与容轩在一起的快乐或悲伤的回忆,到这一刻,统统化作对自己的折磨。
  那个人又对她跪下来了,他求她不要胡思乱想,他求她叫他名字,可她终究只是冷眼看着他,不说话,也没有任何的表情。
  这天他哭了,跪在她身前默默地流泪,他说:“漫罗,我错了,求你不要再这样了。”她依然看着他,仿佛根本没有看到那些眼泪,表现得极为凉薄。
  他又说:“我没有出卖你,不管你信不信,那天我是真的想带你逃走,我根本不知道段则逸的计划,但我不能让他怀疑我,不然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对她说:“你有多恨他,我也有多恨他,他杀死了我的爹娘,但既然我选择了潜伏在他身边报仇,我就不能让他发现丝毫破绽,你明白吗?”
  她仍旧沉默,只是心里的某块地方似乎软了下来。他还在哭,泪珠一串串地往下滚落,她微微抬手,轻柔地抚摸他的脸庞,指尖碰触到泪水,温润中却好似带着一分冰凉的触感,她问自己:是不是悲伤的眼泪都该是这样的温度?
  他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温柔地亲吻,一如往日一般柔情似水,可是泪水却仍在坠落,他哽咽着问她,“可不可以原谅我?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陪在你身边?”
  她冰凉的手指轻微地颤动了下,淡然地凝望着眼前的这张满是泪痕的脸,她唤他,“小罹。”也许是太久没有开口说话,嗓音沙哑到令她自己都感到惊诧,偏偏罹湮却兴奋得破涕而笑,他激动地握着漫罗的手道:“你终于愿意理我了,你终于愿意再叫我小罹了!”
  她的目光顿时变得有些凄然,“小罹,你究竟瞒了我多少事?”
  罹湮微怔,而后垂下眼睑,“很多。”他说:“我身上藏着太多的秘密,若是可以,我自然不希望你误会我,可是更多的时候我是有苦难言,有些事我是真的不能说。”
  “那么,你能说的有哪些?”她的口吻还是很淡,却不如先前那样冷漠了。
  罹湮道:“我能告诉你的是,我一直在寻着机会找段则逸报仇,还有萧珏,终有一日我会让他从现在的这个位置上下来,寐瞳是站在我这边的,皇后的死是因为她替寐瞳偷圣女塔的钥匙,可是萧珏却误会她深夜私会情人,而事实上皇后确实爱浅笙,如今,浅笙在苍蘅,他会去求见你父皇,从他口中讨要一个关于你身世的秘密。”
  漫罗听到这里,不禁心感困惑,“我的身世?”
  罹湮微微颔首,“对,据我如今所得到的信息,你的亲爹叫颜宇,是苍蘅王的亲弟弟,而你的娘叫初柔,曾是玄漪圣女一族的圣女,在多年前,圣女一族还存在着的时候,她们的权利大过王族,历代皇帝的人选皆是由她们定下的。可是就在廿年前,圣女一族一夜被灭,初柔是当时惟一一个没有被找到尸体的圣女,还有她的女儿,在那一夜与她一起失踪。”
  漫罗恍然,“圣女一族具有过大的权利,所以萧珏顾忌她们,便派人灭其满族,怎料竟有幸存者,而我是初柔的女儿,身上流着圣女的血液,萧珏要杀我,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罹湮又点点头,“正是,一切从开始就是个阴谋,萧珏当年弑父篡位,可见其多么在意这个皇位,而圣女一族一旦恢复,便可能推翻王朝、再立新王,故萧珏要想尽一切办法除掉你。”
  漫罗微眯了眼,沉默了须臾,感慨道:“好可怕的一个人。”继而对上罹湮的眼,静静地望了一会儿,忽而又问:“你告诉我这些,为的又是什么?”
  罹湮眼底泛起一丝悲意,“你仍旧不信我,认为我所说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
  漫罗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半晌冷然而问:“我凭什么相信你?当然,你可以说之前是我误会了你,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有苦衷的,可是,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因为你口中所谓的苦衷,再一次地选择牺牲我?”
  “我不会!”罹湮尖利地喊道,而后口吻变得极度悲切,“我曾经说过,我对你的爱里没有任何的欺骗,所以我绝对不会置你于不利的地位,我所做的任何决定都会建立在你平安无事的基础上,懂吗?”
  罹湮说得极为深情且真挚,让漫罗一时间略有感动,望着依旧跪在她面前的罹湮,她轻声道:“你先起来吧!”随之轻轻一扶,将他带起,“小罹,你该明白,我再三相信你,是因为我心里仍对你抱有希望,期待着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实意的,正如你所说的,你对我的爱里没有欺骗。”
  罹湮与漫罗并肩坐在床沿,他轻轻地搂住她的肩膀,将之带入自己的怀抱,“我很感激到这种时候,你依然愿意相信我,漫罗,既然我们好不容易能够远离外边的喧嚣,得一阵清净的日子,那么至少这段时日让我们什么都别去想,好好地过一段幸福快乐的时光,可好?”
  漫罗本还安静地贴着罹湮的胸膛,忽闻他如此说,她猛然抬起头,避开了他的碰触,“罹湮,容轩才刚走。”
  罹湮略微一愣,旋即问道:“你觉得我比不上他?还是根本将我当作了他的替身?”话里稍显薄怒,漫罗不禁心慌,连忙解释,“没有,我只是怕他在天有灵,看到我这么快又与你走到一起,他会难过。”
  这话却是大实话,可是那一刻看到罹湮的不悦,她忽然很怕连这个人都要离开她,她想她是再也没有勇气去承受孤单寂寞了。
  而罹湮道:“不会,如果容轩真的爱你,定会希望你过得幸福快乐。”

  卷壹佰零壹 红妆

  午日的阳光很暖和,洒在皮肤上显得微痒,罹湮喜欢在这样的午后搂着漫罗,坐在那棵美丽的桃树下,痴痴地望着眼前潺潺而过的小溪流水,看随波漂流的粉色花瓣。
  漫罗会伸出手,去应接那柔软的花瓣,那触感被她说起来很温柔,而罹湮总是将那花瓣捏在手中,用拇指轻轻地去揉捻,然后道:“确实很温柔。”
  近日漫罗时常笑,罹湮极少瞧见她笑得那般温婉,他说:“以前的颜漫罗不会这样笑,就算笑了,也总觉得笑容里含了一丝说不清的悲伤。”
  漫罗闻之忽而望向天空,视线仿佛能穿越了云层到达更遥远的地方,她不禁感慨道:“也许以前真的不快乐,而如今……”她静了一会儿,忽而对上罹湮的眸子,深情地与之对望着,“我好像有些明白幸福的感觉了。”
  罹湮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庞,那细腻的触感让人感觉很是美好,他的眼睛依然美到极致,犹如每时每刻都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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