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可能的吧?”他突然凑近罹湮,意味深长地问道:“罹湮公子,你说,我分析得有道理吗?”
罹湮笑笑,“容轩公子,看来你是认定了我是玄漪的人了?”
容轩不置可否,“敢问罹湮公子,当日你用来救漫罗的那块九转丹砂在何处呢?”而罹湮却表现得淡淡的,“没有人规定我一定要将九转丹砂放在身边吧?”然而话音未落,容轩却突然一手摸到罹湮的腰际,未等对方有所反应,他已先行开口,“明明在这里啊。”他突然对着罹湮笑起来,“你身上的这件衣服不是你的,只有玄漪的服装才会在腰内缝上一条带子,为了挂九转丹砂的护身符。”
罹湮骇然地睁大了双眼,随之突然忆起,那一天,他的衣服上沾染了颜安晴的血,所以他就换了件干净的衣裳回来,怎料一回来就被漫罗打入牢内,以至于没有机会将这件不属于他的衣服给换了,容轩他说对了,其实他身上的这件衣服,属于浅笙。
卷卌陆 黄雀
静若万物寂灭,罹湮震撼地看向容轩,随后迅速拍开他扶在他腰上的手,寂静中发出清脆的拍打声,而后其细柔的嗓音也幽幽响起,然而眉宇间似乎流淌着一道严肃,“就凭一件衣服,你就认定我是玄漪那边派来的人?如此便判我死罪,未免操之过急了。”
“你放心,定罪这种事向来不是由我做主的,只是罹湮公子,我很想听听你对于你身上这件衣服的解释。”容轩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眸中依然傲气满满,且带着一丝得意。
罹湮浅然地笑了笑,“我觉得我没必要向你解释太多,一件衣服而已,容轩公子何必耿耿于怀呢?”此话一出,反显得容轩过于小心眼。
而容轩却也不恼,只是淡漠地说道:“罹湮公子,你似乎有些在强词夺理啊,这确实只是一件衣服,但别忘了,这件衣服即便不能证明你是玄漪的人,却也可以说明,你与玄漪那边有来往。”
罹湮慵懒地倚在墙上,含笑望着对面的容轩,“那又如何呢?反正罹湮是将死之人了,就算我与玄漪那边有来往,或者说我根本就是玄漪派来的卧底,对你们而言都不重要了,只要我一死,一切就都结束了。”
“错。”容轩干脆利落地甩出一个字,随后认真地对上罹湮媚人的双眼,“虽然我并不想为她说好话,但事实却是,这些日子以来,漫罗每天都在为了救你而奔波劳累,很多事情不是你看不到就代表不曾发生过,你懂吗?我不得不承认,她对你真的很好。”
伴着容轩话音的落下,罹湮微微地一怔,随后低沉地笑出声来,“你还说你不想为他说好话,可你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已经在为他说话了,容轩公子,你该不会爱上他了吧?”
容轩心下一骇,可表面却装得若无其事,“我问你,你整日整夜躲在牢房里自暴自弃,又可曾知道漫罗在外边为你做了多少事?”
罹湮别过脸,略显任性地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你在逃避现实。”容轩突然厉声喝道,而后才平缓了语调再度启口,“你以为只要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把她为你付出的一切都当做草灰来践踏,然后满不在乎地说不知者无罪?”他冷笑,“你分明就是在自欺欺人。”
“够了,容轩。”他不再称他为“公子”,少了些客套,倒是让人感觉更近一些,而相反,言辞也能更激烈一点,“我不知道你为何要这样斥责我,其实我是否在逃避,又是否在自欺欺人,那也都是我的事,与你无关吧?”
“确实与我无关。”容轩呵出一口气,略显无奈地启口,“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漫罗为了保住你的性命,不惜牺牲自家奴才,与宁王翻脸挨其耳光,同皇上交易不惜以下犯上,你以为她为何要关着你逼问你杀人的动机?那是因为皇上说,只有你说出真相,他才愿意饶你一死。”
从地上站起,容轩俯视着罹湮,目光冷漠,“这些事她都没有告诉过你吧?因为她不想你为她而自责,她始终希望你能对她坦诚,可是你却做了什么呢?”他极少这么尖利地去针对一个人,而这一刻的容轩,却是真的对罹湮心有怨念,“我不想质问你一直以来在保护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但其实我和漫罗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你好自为之。”说罢,他毅然转身,扬长而去。
那背影给人的感觉很决绝,当时罹湮依然坐在牢房的角落,目中含着浓郁的悲伤,望着容轩飞快地走出他的视线。牢门开了又合,外边传来上锁的声音,明明只是金属碰触的声响,却仿佛能让人感受到其冰冷的触感,凉凉的,寒到了心头。
罹湮紧紧环抱住自己的身体,弯下身子,将头埋入屈起的双膝中,完全呈现出一种自我保护的形态。容轩的话语尤在耳边回荡,那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落在心里,仿佛根深蒂固一般,怎么都赶不出心扉。
“为何要告诉我这些,你明明很恨他,不是吗?”沙哑的嗓音中带着几许哭腔,罹湮哽咽着问道,只是容轩早已远去。
空旷无人的牢房内,寂寞一点点地深陷,罹湮随地抓起一把稻草,愤恨地朝着空中撒去,“傻瓜,全部都是傻瓜。”容轩是,漫罗是,他也是,每个人都在做傻事,自以为多么的了不起,可是在他人眼里,依然可笑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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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与此同时,在尚香楼三层尽头寐瞳的房里,漫罗坐在桌边,将怀中的一个信封取出递到对方眼前,“这是你要的东西,我可以向你保证,颜安晴的身份没有丝毫问题。”
寐瞳邪气地勾了勾唇,将信封打开,快速地扫了一眼,随之抬眼对上漫罗的瞳仁,“真的没有问题?”
“绝对没问题。”漫罗坚定地颔首,继而端起桌上的酒浅啜一口。似乎每次见到寐瞳,此人都在饮酒,只是漫罗却并不喜欢这大白天饮酒的感觉,同白日宣淫一般令人厌恶。
将信重新叠好放入信封之中,寐瞳细心地将那封信收入怀中,“好,我知道了,感谢七皇子殿下,作为交换,我也会依约告诉您救罹湮的办法。”说着,他身子向前微倾,更为凑近漫罗暧昧地启口,“罹湮跟了七皇子两年,您可知他有个弟弟?”
“什么?罹湮有弟弟?”漫罗一惊,不敢置信地扬声,“我从不知道他还有亲人。”
寐瞳轻笑着,“他确实有个弟弟,且是他在这世上惟一的亲人,您与罹湮相处了两年,竟然连这都不知道?”上扬的音调显出几丝嘲讽的味道,而后他又坐正了身,“不过也难怪,罹湮为了保护他的弟弟,所以才会一直向您隐瞒此事,作为一个哥哥,他简直可以拿满分了。”
漫罗似乎能猜测出寐瞳告诉她这些的用意,却仍是故作不解地问了句,“所以呢?”
寐瞳笑得很妖媚,“所以,如果您拿浅笙去威胁罹湮的话,还怕他不招供吗?”
“浅笙?”漫罗细细地念着这个名字,随后听到寐瞳复又启口,“我忘记说了,罹湮的弟弟叫浅笙。”举起酒杯,他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继而单手撑着头看向漫罗,“其实我很好奇,要是罹湮听到浅笙的名字从您口中说出,会是一副怎样的表情呢?”他恶意地笑道,紧接着又为自己杯中斟满了酒。
“你与罹湮究竟是什么关系?”漫罗隐隐感觉寐瞳在谈到罹湮的时候,就好像他与罹湮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一般,如此一来,她便越发好奇此人的身份。
而寐瞳确实一副慵懒的模样,淡然地甩出一句话,“七皇子没必要知道那么多吧?”
漫罗天生就是脾气倔,对方越是不愿意说,她就越想知道,于是刻意寒下声道:“倘若我一定要知道呢?你区区一个戏子还敢瞒我不成?”
寐瞳稍微愣了愣,而后清脆地笑出声来,“自然不敢,不过我与罹湮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不过就是相识的两个人罢了,七皇子,您多虑了。”
寐瞳一句话将他与罹湮的关系概括了,然而听在漫罗耳里却觉得这话没有丝毫的可信度,只是她也懒得追究,便说:“但愿是我多虑。”言下忽而站起身,“既然该办的事都已办完,那么我就先告辞了,寐瞳,你我以后应该不会再见了吧?”她微笑着问,却在还未得到对方回答时已转过身去。
“那也未必,我若想见您,总能见得到。”身后突然传来寐瞳傲慢的回答,漫罗只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下脚步,却忽然感觉身旁一阵风过,只见寐瞳飞速地来到她面前拦下了她的去路,“七皇子作何如此着急要离开呢?寐瞳可是很希望能多与您相处一会儿呢!”
漫罗冷漠地一哼,“你少来,尹寐瞳是什么货色我还不至于一丁点都不知,把你这勾人的戏码留着去对付别人吧,在我这里,行不通的。”
有那么一瞬间,漫罗感觉寐瞳的眼中似乎闪过一道杀气,然而却是稍纵即逝,让她有些摸不清那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只是听着寐瞳的嗓音好似稍稍低沉了几分,“七皇子也别装得很了解我的样子,您若真的那么了解我,也没必要派人查我的底细,更不需要为此特意上官燕侯府找容昂了,您说是吗?”
漫罗一惊,失声叫道:“你知道?”而寐瞳只是极淡地笑了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七皇子怎就那么笃定,在您查人的同时,您的一举一动就没有落在别人眼里呢?”
卷卌柒 血路
微风透过窗户吹入屋内,扬起少年飘逸的发丝。寐瞳唇边的笑容渐渐深刻起来,果真如妖孽一般。
漫罗从未想过,原来寐瞳一直派了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猜不透对方这么做的用意,只感觉似乎她已不知不觉地走入了寐瞳一早设好的局里,如今想要退出,却也身不由己。
很可笑是吗?她也这么觉得。向来自诩强势的颜漫罗,这会儿竟是败在了一个妖孽戏子手里,听上去确实过于讽刺。
寐瞳站在漫罗面前笑得满脸的邪佞,“七皇子,您在容昂那边可问出了些什么?”
漫罗冷冷一哼,“你该庆幸,我并未问出任何,不过你收买人心的本事真的不错,我很好奇容昂为何会如此尽心地为你保守秘密?”
寐瞳偏了偏头,然后指指桌边的位子,示意漫罗坐下说。于是二人一同回到桌边,寐瞳这才幽幽启口,“与你我一般,只是一场交易而已,我不过是做着投其所好之事,当然相对的,他也要给我我想要的东西。”
“你想要的?如今这头牌戏子的头衔?”她轻笑着调侃,“你倒是很喜欢与人做交易,与我如此,与容昂亦是如此。”忽而,她的坏心眼一起,问道:“你拿什么和容昂交换?你这具身体吗?”
寐瞳的脸色一变,笑容瞬间从脸上退去,他冷冷地开口,“七皇子,玩笑似乎开得有些过了。”
漫罗很少见寐瞳这样一副认真的模样,倒是觉得有些震撼,无奈地耸耸肩,她道:“当我没说。”方才那一瞬间,寐瞳周身所散发出的那股隐隐怒意令人不禁感到压抑,本以为寐瞳不怀好意地笑着的模样才最可怕,如今才知,原来他生气的时候可以更可怕。
又将一杯酒灌入腹中,他的唇角习惯性地上扬,“关于我与容昂的关系,我奉劝七皇子还是不要过多地去猜测为好。”这话听上去总觉得含了些许的威胁,漫罗淡漠地抬眸,瞥了一眼后又立刻垂下眼睑,自顾自地把玩着手里的空杯,“寐瞳,注意你说话的口气。”
寐瞳倒也洒脱,什么都不多说,举起酒杯冲漫罗一敬,“那我以酒谢罪,刚才多有得罪,还望七皇子海涵。”说罢,一扬袖,爽快将酒灌下腹中。
漫罗抬起酒杯,只是浅抿一口,而后淡然地问道:“还想说什么吗?若是没事的话,我想我该告辞了。”
寐瞳撑着脑袋,平静地望着漫罗,幽幽启口,“只说最后两句话,第一,我与容昂并非七皇子所想的那种关系,第二,别再派人继续查我的背景了,如果七皇子不想您手下有所牺牲的话。”
漫罗微微眯起了眼,淡漠地望着寐瞳,好久才复又启口,“不希望我查你,是因为你的身份确实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寐瞳却也不否认,反是坦然地说道:“或许吧,可能当我们再见面的时候,七皇子就会知道我是谁了。”他的唇边始终噙着那一抹笑容,明明只是浅淡的一朵,却好似如血一般妖冶。
站起身,漫罗俯视着寐瞳须臾,继而冷然而道:“但愿你我还有再见的机会,告辞。”言下,她再无丝毫留恋地转过身,绝尘而去。
寐瞳没再去挽留漫罗,只是静默地望着她的背影远去,而后低沉的笑起来,那笑声阴恻恻的,叫人不寒而栗。
走到门边,将那扇敞开的房门合上,然后插上门闩,此时才有个人从屏风之后缓缓走了出来,那人款步行至桌边坐下,随后自顾自地取过一只空杯,斟满酒后仰首饮尽。
寐瞳靠在门边,打趣地凝望着桌边的那个少年,他忽而调笑道:“似乎很少瞧你喝酒。”少年抬起头,冷漠地回望他,却没有开口。
寐瞳亦来到桌边坐下,随后将怀里的那封信递到对方面前,“安宁郡主是苍蘅三年八月生的,她不是当年那个女婴,浅笙,看来你们杀错人了。”他轻笑着,依然单手掌着头,“不知这回又是谁的过失呢?你说,你那位大人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又气得拿你出气呢?”
浅笙别过头,略显别扭地闷声道:“我才不是他的出气筒。”随后对上寐瞳那双妖媚的眼,他说:“寐瞳,你管得太多了。”
寐瞳却是不以为意,撇撇嘴道:“我随便问问而已,你不会这么小气吧?”说着,唇边的笑容越发深刻起来,“不过浅笙,你还真是一副百年冰山的模样啊!不用对我也总板着张脸吧?好歹我也帮了你一个忙。”
浅笙只是冷冷地瞥了寐瞳一眼,而后淡漠地启口,“无非是互相利用而已,你不是最喜欢做这种交易了吗?说到底你还是把我给出卖了。”
“别说得那么难听,至少在你不方便出面的时候,我可是帮了你一个大忙,如此一来,你哥就不会死了,凡是关系到你的事,他一定会让步。”他得意地说道,而浅笙却依然寒着一张脸。
“有那么多法子能救我哥,而你却偏偏选择了出卖我这一种,我是不是该对你另眼相看呢?”他冷冷地讽刺,寐瞳却笑得越发浓艳。
“你有你的不便,我也有我的顾忌,你我各侍其主,这次我愿帮你已算仁慈,于你而言,颜漫罗那些手下根本算不了什么,你又何必如此在意呢?”轻轻舔了舔酒杯边缘的酒水,寐瞳如是而道。
浅笙依然冷漠得犹如寒冰,“我讨厌麻烦。”
将酒杯又放回到桌面,寐瞳抬起眸,凝望着浅笙的双眼,“你还真是冷淡,我一直很好奇,到底有什么东西能引起你的兴趣?”
浅笙微微一愣,而后突然扬了扬唇角,笑得分外阴森,“兴趣?如果杀人算的话。”
寐瞳只觉浑身一颤,抱怨道:“真是个可怕的家伙,说不定把你和一个美人儿放一张床上,你也不会提起丝毫的情 欲。”
浅笙依然笑着,却说着极为残忍的话,“若她是我的任务,我会与她做 爱。”
这下寐瞳倒是好奇了,“若他是个男人呢?”浅笙的笑容稍稍敛去了几分,口吻坚定地道:“也一样。”
寐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把任务看得太重了,如此一来,仿佛你的世界只剩下杀人,你不觉得这很可怕吗?”
浅笙微微一怔,继而倔强地启口,“不觉得。”随后略微一顿,未等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