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和谈,报纸采纳了大部分儒学分子的意见:卖国。按照报纸所言,想当初甲午,前清因处于战败位置,不得不签,现在中国在战争中击败了德国,还与他们签约,这就是连清朝也不如了。
对上位者,报纸继承了传统观点:不责上。但对具体负责人,他们可就没那么客气了。负责谈判的伍廷芳在报纸上成了汉奸、卖国贼的代名词,属于国人皆曰可杀之士。
有家报纸还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查出伍廷芳来历,先就说伍廷芳出身不好,十来岁就跑到香港给洋鬼子卖命,可以说是从小就心怀叵测,隐蓄异志。更可恶的是,取了个老婆还是信洋教的。他跟洋鬼子打交道,咱中国能不吃亏?
出身不好可以不用追究,就算娶了洋婆子也没什么,何帅不也娶了个洋婆子么?但伍廷芳不光没个好出身,他还在十三岁时到了外洋,去英国人治下成了一名地地道道的汉奸。
后来在洋鬼子眼皮底下混不下去了,伍廷芳回到国内,混入关东军,在某人(这个不用明说大家也知道是谁包庇下,当了一名官员,从此开始他里通外国,出卖国家的罪恶勾当。
报纸最后以洋洋万字言来收尾,无外乎说什么中国以名教为治,伍廷芳一流“不敬祖宗神祗,整日开口上帝,闭口神甫,真乃无父无君,悖理败伦,忘本而无忌惮”。而且伍廷芳一流“信奉婚嫁悉由自愿,不经媒妁,不拜天地”,是“廉耻道丧,人伦澌灭”。
这样的报纸何绍明看了虽然觉得论调离奇古怪,但还可以一笑置之。只是老先生伍廷芳看了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甚至说动了总理唐绍仪,唐绍仪也真的利用他的总理职务,展开了反击。
唐绍仪在各类报纸上上连篇累牍刊登反驳文章自然没有只对伍廷芳一事反驳,而是釜底抽薪,直指报纸所言“名教”按照他所言,名教所言理应该是“势相激而理随之易”,“顺必然之事者,理也”,“天下之事,极则必变”、“周王道之穷也,其势必变而为秦”。至于“腐儒不达时变,动称三代”更是让他嘲讽的一塌糊涂。
本来一些报纸矛头对准的是对外和谈,可到最后却变成了东西学之间的论战。
中南海。办公室里的何绍明翻着一打报纸,看着版面上吵吵得热火朝天。表情有些哭笑不得。心道,这条道可真难走。不但要跟洋鬼子上演全武行,还得跟这些个老古董斗嘴。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诶,教育,教育啊!他真想一夜之间将各类新式学校开遍大江南北,将满清之后的沉沦腐朽之气,一扫而光。
。
三六三钱!钱!钱!
中南海。
办公室里,何绍明摆弄着手中的钢笔呆。皱紧的眉头,恰恰说明了此刻他的心思。愁啊!让他为难的不只是一个教育问题。南下问鼎中原,止步于长江以北,地盘从过去的的关东变成了大半个中国。治下的人口也从二百万出头陡然增加了七八十倍。这方方面面的问题,也一股脑的接踵而至。
民以食为天,就先说说这吃饭问题。去年年景不好,山东、陕西大旱,河南洪水肆虐,几乎就是颗粒无收。何绍明既定的方针本就是过渡期间,不向各地百姓征收农业税,待过渡完成,少量征收,等到整个国家的经济结构彻底转变之后,甚至彻底免除农业税。这也就意味着山东、陕西、河南这三个灾害之地,今年不但可能收不到半分银子,还得投入不少的救济资金。
刚刚定鼎中原,新朝自然就得有个新气象。不能学着满清不但见死不救,反而照常征收税款,逼得老百姓没了活路。万一生一起民乱,无疑就等于给自个儿脸上抹黑。可临时政府的国库也并不富裕。关东还在建设当中,需要持续性投资。从各地府库里头收缴的银钱实在有限,有时候为了维持当地的政府结构,还不得不追加一笔款项。临时政府大笔的资金来源,除了东北商业银行的汇兑以及货币放,就是靠着何绍明从美国挖墙脚弄来的大笔银钱。这一年多下来,何绍明在北美的产业卖的卖,拆的拆,如今掌握在手里头的不过是核心的无线电厂而已。包括后期投资的墨西哥湾石油,都一股脑的出售给了美孚。他何绍明堂堂一个世界数得上号的级富豪,混到现在早晨偷摸跑出去喝豆汁都得贴身警卫付帐。平时家里开销全靠老婆乔雨桐贴补,混的的确有点儿惨。换句话说,临时政府的财政问题已经不容乐观。
钱只是一个方面。如何赈济受灾百姓,如何安抚民众情绪,如何组织百姓春耕生产,这才是大问题。刚刚改朝换代这才半年不到的光景,偏僻一点儿的地方甚至有人都不知道现在已经不是大清朝了。一方面是受这个时代的信息滞后所制约,另一方面,也是临时政府面对骤然暴增的土地人口,有些措手不及。尽管之前尽可能的储备了不少的人才,可半个中国这么大地方,个把人扔下去,真如沙滩上撒了一把盐一般,根本就瞧不出个踪影来。
半年多忙忙活活,从南洋北美调集,压缩在校学生的学期,就算如此,如今的组织结构也仅仅到了县一级罢了。更低一级别的政府,根本就没有影儿。现在要求辖地政令亨通,根本就不现实。很多时候,不但得借重原来满清的那些刀笔吏,更得照搬满清那一套乡村保甲制度。所以在各地普通百姓看来,如今这天下,除了变了个名头,县城里头多了百十号天天吆喝着出操的大兵,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跟前清那会儿没什么区别。唯一让大家伙高兴地就是改朝换代,朝廷告示天下,免除钱粮三年。
上头两条不过是迫在眉睫才显得紧要罢了。而何绍明面对的最最困难的问题,无疑,就是困扰了中国几千年的老大难,土地问题!
解决土地问题方式方法多多。要么就开疆拓土,要么就经济转型。前者不用琢磨了,何绍明现在琢磨最多的就是如何自保,让他去打别人?心有余而力不足。而经济转型,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中国这么老大的地方,你要开办工厂,而且要安置四亿的农民。就算把何绍明的骨头碾成渣滓,也凑不出这一笔天文数字来。而且,老百姓认字的都少,指望他们突然就成了工人,根本就不可能。
经济转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可偏偏现在是一**七年,正处在一个动荡的年代。历朝历代末年,无不是土地兼并严重,大多数土地都掌握在少数地主豪强手中。民众大多吃不上饭。临时政府解决不好这个问题,面临的绝对就是毁灭性打击。不但要解决,而且要尽快解决。你拖上一天,矛盾就积累一天,问题就严重一天。爆的时候就会尝到更大的恶果。
何绍明也不是没想过搞个土地改革。干脆来个大换血,将整个封建精英阶层一网打尽,收缴他们手里头的土地,分给劳苦大众。这么一来土地问题是解决了,到时候何绍明面对的可能就是烽烟四起的半个中国乐。整天也不用干别的,就调集大军平叛吧。
虽然由于何绍明的到来,这片土地的启蒙运动早了许多,力量也比历史上大了不少,可相比于传统的封建势力,现在的国朝,整个社会结构依旧还是封建结构。在这个国人一百个人里头过九十个是文盲的年代里,这帮子封建精英,就代表了所谓的民意。你要真下狠心搞土改,就等于跟整个民意作对。封建社会里头,往往是一个宗族领头的一嗓子,下头附属的百姓就嗷嗷叫着起来造反。就更不用说那些素有名望的士绅贵人了。现在何绍明所扶植的工商力量实在过于弱小,也过于没有骨气,更没有参与权利的**。指望他们站起来跟这帮子人唱对台戏,不现实!
若想解决土地问题,只能用温和手段。政府出台条例,用金钱从地主手中赎买土地是个不错的主意。现在问题又回来了,国库空虚……
何绍明琢磨了这么一大圈儿,问题又回到了原点。钱啊钱,军队建设要钱,政府运作要钱,国计民生要钱,什么都得要钱才能办得到。可问题是,他从哪儿去弄这么一大笔钱呢?
何绍明越琢磨,心里头越郁闷。正在此时,突然现眼前有双白嫩的小手在晃动。抬头一瞧,确实自个儿的老婆乔雨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爷?您这么什么楞呢?我这儿戳着好半天了”
何绍明长叹一声,“还能琢磨什么?还不是被银子给愁得?”揉了揉疼的太阳**,询问道:“你不老老实实在央行呆着,跑这儿来干嘛?有事儿?”
乔雨桐抿嘴一笑,随即将手中一打厚厚的文件仍在了何绍明面前,道:“好事儿!给爷送银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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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四债券
“银子?”何绍明先是诧异,而后陡然双目绽放出别样的光彩。迎着何绍明如此恨不得择人而噬的眼光,乔雨桐甚至觉着自个儿就是一只小白羊,而对面的丈夫绝对是一条大灰狼。想到这些,她不由得有了一些别样的联想,顿时颜面有些烧。
不过也是一刹那的功夫,她主意到这会儿还是在中南海办公厅,不是在自个儿家里头,就算对面的何绍明再怎么起了心思,也不可能胡来。情啐了一口,乔雨桐面色恢复了平静,戏谑道:“爷,您这是什么眼神儿啊?瞧得人渗得慌。”
何绍明二话不说,起身一把揽过自个儿老婆的腰肢,直接让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沏茶倒水,好一通忙活。而后这才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道:“雨桐啊,快给为夫说说,这银子……”
乔雨桐根本就不吃这一套,故意叹息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算了,我还是回央行老老实实呆着去吧。”
明显,这位姐儿是冲着刚才何绍明的态度脾气呢。
成婚七年,也搭着何绍明忙了点儿,跟几位娇妻相处的时间始终不多。也正是如此,那感觉始终一如当初,尚且没什么七年之痒。换句话说,也就自然没有什么审美疲劳。可何绍明对自个儿仨老婆的小性子,却掌握了全乎。否则就依着这三位的闹腾劲头,一个满族千金小姐,一位全国数得上号的富家小姐,加上一个老爸是美国参议员的洋婆子,谁也不服谁,早就后院起火了。何绍明这些年来,旁的本事不见涨,这甜言蜜语的功夫绝对是炉火纯青了。
“诶呀,雨桐。”说着话,何绍明拉了把椅子就坐在乔雨桐旁边,拉过妻子娇嫩的双手,一边婆娑着,一边说道:“你不知道啊,这临时政府刚刚草创,大家伙以前要么都是当兵打仗的,要么就是半路出家的,说到底就好比一个山大王。哪儿管理一个国家啊?法律我要过问,军队建设要过问,灾区、民政、外交、行政建设没有一样不要过问的。我这不是心烦么?这可不是针对你啊。”
对面的姐儿虽然已为人母,不但岁月没在脸上留下半点痕迹,那双手也亦如七年前一般敏感。何绍明一双糙手几番婆娑,乔雨桐瞬间便软了下来。没好气地嗔怒道:“就知道拿话哄人。”
何绍明傻笑不止。追问道:“雨桐,赶快说说,这银子……”
乔雨桐深吸一口气,正色道:“头些日子行政院扩大会议,咱们央行不也参加了么?知道政府现在处处缺钱,为了维持货币价值,又不能增纸币,我回去就下了条命令,让所有公务员提出一些有建设性的意见。今儿把意见都收了上来,没成想,还真现一条有用的。”
“是什么?”
乔雨桐卖了好大一个关子,直到何绍明打算用非常规手段整治她的时候,这才道:“咱们没钱,可这不代表半个中国没钱……现在关键问题是,怎么把那些有钱人手里头的资金收上来。”
“吃大户?摊派?不行,这不是走老路么?”没等乔雨桐说完,何绍明便迫不及待地反对起来。
乔雨桐愈没好气地看着他,直到他闭嘴。“明抢自然不行,可咱们可以行债券啊。”
“债券?”
“没错。西方各国,大多有行国债之举。他们可以,咱们为什么就不可以?爷,我都琢磨好了,找几个大商人带头认购。只要有了先例,还怕那帮有钱人不认?”
何绍明狠狠一拍自己的脑袋,暗骂自己真是个猪脑子。回到清末几年,前世的那些东西越来越远,与此同时自个儿也越来越融入这个时代。包括一些思想的掣肘,也越来越像这个时代的人。债券,自个儿怎么就没想起来这条呢?
懊恼过后,何绍明陡然起身冲着门口大喊道:“小李,立刻去把商业部王部长叫来,要快!”
商业部部长王红图最近很不爽。不是身子不爽,而是心情极端不爽。有人跟他抢生意。他王鸿图是什么人?即便没了商业部长的头衔,就凭天顺祥少东家的身份,他跺一脚这天下也得抖三抖。他父亲,可是天下前三的大商人王炽。
王炽,1836年(道光十六年出生于云南省弥勒县,幼年丧父,因家境贫寒被迫辍学,依靠母亲纺织为生。成年刚至时因不满乡霸欺人,失手打死恶人出走,用母亲卖掉陪嫁玉镯的十两银子做本钱经商,从赶马帮贩运开始,经历艰险,苦钻商道,以过人的胆识与诚信打破当地商贾设置的重重阻碍和官府的地方保护,开除并展了著名的“天顺祥”商号,促进了川、黔、滇三地的商务往来和商品流通。其时资本主义在西方巳兴起,生活在一个闭关自守的封建王朝的王炽并不比洋人笨拙,他抓住全国商品经济萌动的态势,投巨资于刚兴起的银行票据汇兑行业,以昆明“同庆丰”钱庄为龙头,在当时全国二十二个行省中的十五个行省及香港、越南、马来西亚设立分行……被誉为“执全国商界牛耳”之云南金融业的开山鼻祖。
当时三大商人,晋商乔致庸、滇商王炽以及官商盛宣怀。真论起来,这三位财力不相上下。而盛宣怀家多少有些靠了北洋,乔致庸则靠了祖业,比不得这位王炽王老爷子。
第一届政治协商会议在北京召开,作为工商业执牛耳者的王炽自然在头一批临时政府邀请者之列。只是老爷子远在云南,也上了岁数,不好折腾,也就派了自个儿的儿子王炽来参加。政协会议结束之后,王鸿图便被赶鸭子上架,架到了商业部长的位置上。
王鸿图起初上任商业部长时曾以为自己做了半个“户部尚书”――央行和东北商业银行除外,但是很快他就明白了,商业部的职务范围仅相当于二十一世纪中国的国有资产管理局+工商管理局+招商局。不止如此,还有个该死的国家经济展委员会存在,严重分了他的权利。兴致大减的他遂把精力大半放在政府控股企业方面,借管理政府控股企业之余,通过对这些垄断性行业的参股以赚取利润――职位的因素,使他比美国的洛克菲勒更早地体会到垄断性经营的好处。
东三省政府控股的企业展很快,但由于资金有限,不可能再有闲钱去投资,那些头头脑脑们早就叫嚷着要压缩政府投资,以增加民政投入。政务院总理唐绍仪不但不肯继续拨给资金,反多次企图从控股企业的利润中提出一部分补贴政府预算。
王鸿图多次与总理商谈未果,干脆找何绍明理论。可是,他听到的都是军队需要打仗,需要大批的武器、弹药、医药、各种补给品、抚恤金、伤残补助,而地方上需要兴办学校、需要救济贫困、需要办医院。。。他似乎更希望能从王鸿图老爸的钱庄借点钱出来,吓得王鸿图不敢再深谈下去了。
也不能全怪政府不支持,上次政府要招商展电信业,王鸿图就没看准。邮电通讯业当初是被定为政府控股行业的,但由于初期试验方面的投资甚大,且最早主要用于军事方面,看起来没多大油水。王鸿图当时正在疯狂扩大家族产业的生产规模,所以以种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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