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第5卷 京华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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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第5卷 京华江南- 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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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爷深深皱眉说道:“就不知道小范大人这次选的是哪家。”

  薛清嘲讽一笑,他统领江南一地,当然知道范闲做地一些手脚,笑道:“那个人选,只怕你们谁都想不到,这位钦差大人也委实厉害,竟然不在商人之中选代言,却在草莽之中挖人,如果平日里那厮敢大摇大摆地走进苏城里来,本官只怕要拿他入狱,索些好处才是。”

  师爷不知内情,干笑了两声,心头却依然有些不舍,试探着问道:“关于内库开门一事,钦差大人……没有和您说道说道?”

  依官场惯例,像内库这么大一块肥肉,总不能由一个派系的官员独吞,尤其是薛清地位超然,又深植江南,范闲再如何嚣张,也总要对总督府意思意思。

  薛清微微皱眉,摇头说道:“小范大人自然是有提过此事,别看他年纪不大,行事却颇有圆融之风,范尚书和陈院长教的好啊……只是本官。此次不得已,只好婉拒了小范大人的好意。”

  “啊?”师爷惊呼出声,婉拒好意?只要范闲开了口,这小小地好意,只怕至少也有十几万两银子的份额,总督大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清廉自持了?难道他学会了变脸?

  薛清自嘲一笑,站起身来。说道:“虽说离的近,但咱们还是先走一步,小范大人在宅院里等着,还有郭铮那个老白脸,宫里的公公也带着旨意来,我们不要太迟缓了。”

  他没有向自己比夫人还要亲密的师爷们解释,自己为什么婉拒了范闲的好意,是因为薛清明白,内库看似只是范闲与长公主之间的较量,其实背后还代表着更深层地意义。那些皇子们,究竟该如何排序,这已经开始变成一个极为棘棘手地问题。

  薛清的身份不允许他太早站队,不然陛下会很生气,所以他不方便去分享内库这场盛宴。

  在护卫的拱卫下出了江南总督府的正门,薛清下意识回头,看着府前的匾额,被这初生不久地太阳晃了晃眼睛,他的心中涌起强烈地不安,陛下这几年行事愈发……古怪了。这天下所有人的都看着京都,在猜测着将来地格局,可是这样的动荡,对于庆国的朝廷来讲。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人心不定,官员如何自处?

  陛下啊陛下,您究竟是在想什么呢?

  —————————————————————————

  内库开门,前来应标的商人们已经坐在房间里等候。而主持此事的范闲,此时却还悠哉游哉地喝着茶,与他饮茶对话的,乃是一位从京都来的太监。

  内库乃是皇室财产,依规矩。便要由太常寺与内廷共同监核,由于范闲本身就是太常寺少卿,所以今日太常寺就没有多事的再派人来苏州,也给他减少了很多麻烦。

  但来了一位大太监,同时也是个大麻烦。

  “黄公公说的有理。”范闲将茶碗搁在案几之上。微笑说道:“本官也以为,一动不如一静。一切依旧年规矩办理就好。”

  这位自宫中来的大太监品秩极高,不然也不可能被委以如此重任。此人生地肥头大耳,两颊边的肥肉都堆在一处,此时听着范闲应话,皮笑肉不笑说道:“大人主持此事,咱家是放心的。”

  这名太监一向深在内宫,虽然很清楚范闲的大名,但心想自己身负圣命,倒也不是怎么害怕对方,相反是他来苏州几天,范闲却没有请他过府一叙,这个被漠视地事实,让黄公公的心里有些不舒服。

  先前的一番谈话,这名黄公公给范闲带来了一个极不好的消息,准确地说,是传递了太后老人家的口谕,让范闲主持内库一事,尽依旧年规矩,莫要乱来。

  莫要乱来?旧年规矩?

  范闲在心里冷笑着,这自然是说该明家的归明家,其余的就自己慢慢折腾,看来长公主回京之后,太后心疼这个幼女,居然拉长了脸,用出了这么大的面子!

  他心里明白,太后这是在警告自己,做事不要太过分,总要为皇族那些成员们留些活钱花花,想到此节,范闲就忍不住想笑,心想自己那位皇帝老子号称一代帝王,怎么这些年却越活越转去了?任由老妈妹妹把家业往自己地儿子们府上送?

  他当然知道皇帝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只是越发有些不明白,皇帝造就如此一个动荡的局面,究竟是为了什么。

  “欲大治,必先大乱?”他下意识里皱眉说出口来。

  “什么?”在他身旁的黄公公好奇问道。

  “没什么。”范闲笑着说道:“辛苦公公传旨。”

  黄公公咳了两声,微带骄意说道:“也是太后老人家信得过咱这个奴才,当然,也要谢谢小范大人卖咱家这个面子。”

  范闲没有接话,只是笑谑着看着黄公公像猪头一样的脸,半晌后说道:“你地面子?”

  黄公公一怔。

  范闲微笑说道:“黄公公,在本官的面前,你最好收起那一套。老姚老戴老侯……可比你会做人一些。”

  黄公公大怒,却旋又一惊,范闲提到地这三人,都是宫中的实力派大太监,虽说老戴如今早已失势,可是除了最近调往东宫的头领太监洪绣之外,老姚老侯……可都比自己面子大!范闲如此说。自然是表示,连姚公公侯公公在自己面前就得恭恭敬敬的,你又算做什么嘀?

  黄公公城府颇深,敛去怒容,反而笑着应道:“大人说的是。”他心里却是对范闲看低了一线,如此四处树敌的年轻权臣,只怕日后难以长久了。而且他毕竟是太后的近人,身份有些特殊。

  范闲似笑非笑说道:“黄公公,在苏州城你最好给我老实一点。”

  黄公公低下脸去,应道:“钦差大人这是说地哪里话?”

  “说的京都话。”范闲阴沉说道:“本官最厌憎有人用太后来压我。别人怕你三分,却不包括我在内,你回京后自可四处说去,且看到时又是个什么格局。”

  黄公公大怒抬头,一位臣子,竟敢对太后如此不敬!难道你范闲真的不想要小命了!

  范闲如此说话,自有他的道理,他寒着那张脸,双袖一拂,转过侧廊走向宅院的正堂。丢下最后一句话:“搞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你可不姓洪!”

  除了洪老公公,那座凉沁沁的皇宫里,还有什么是值得范闲警惧的?

  ……

  ……

  范闲冷漠着站在正堂前方的石阶上。两边檐下房间的地商人们赶紧走了出来,对他躬身行礼。

  他眼光直直地盯着正门处,连离自己最近的甲字房的明家父子都没有看一眼。

  大门咯吱一声被推开。

  一列沉默的人缓缓走了进来,这行人的身上并没有带着商人们常见的富贵气息,也没有官员们的味道,反而是充斥着一股血杀的草莽感觉。

  这行人往院中一站,就像是羊群里忽然来了几匹恶狼,糕点上搁着一条鹿尾。显得格格不入,突兀至极。

  领头的,正是江南水寨大统领,夏栖飞。

  今日夏栖飞穿着一件淡青色的水洗绸,却依然没有遮掩住他身上地铁血气息。面色虽然平静,但是微眯的双眼中依然流露出了一丝兴奋与紧张。

  夏栖飞抱拳。向范闲行礼说道:“正使大人,草民来晚了。”

  “不晚。”范闲冷漠说道:“只要来了就好。”

  ……

  ……

  江南的巨商们往往都有些见不得光的生意,而且他们也有很多地方虽然倚仗地方上地草莽力量,而夏栖飞身为江南水寨的大头目,其实暗中与这些商人们,甚至与明家都有些来往。

  所以也有些人见过夏栖飞的真面目,今日他领着自己手下的兄弟往院中一站,马上便有眼尖的人认了出来,窃窃私语之声渐起,逐渐变成了无数声的惊叹!

  水匪也来内库招标!

  众巨商们满脸惶恐地看着院中的夏栖飞,又忍不住去看了一眼站在石阶上的范闲,怎么想也没有想明白这件事情。

  水匪经商?那咱们这些商人做什么?难道去当山贼?这世道……自从小范大人显名以来,似乎就变得有些光怪陆离,难以捉摸了。而且这些江南商人们更为好奇地是,夏栖飞就算四处抢劫,可是哪里能筹足这么多银子?不过这些江南水寨的人们既然已经入了内库门,想必至少已经交齐了保证金……当水匪能挣这么多钱,那自己还用得着辛苦做生意?

  站在石阶最近那个房间门口的明青达眯着眼睛,看着那个最后入院的人,轻声说道:“这个人是谁?”

  “应该是夏栖飞。”明兰石附在父亲的耳边亲身说道:“江南水寨地大头目,以往有过一些联系,不过没有见着本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今天也来凑热闹。”

  明青达的双眼眯地愈发厉害,快要看不见里面深寒的眸子,只听着他幽幽说道:“看来……这人就是钦差大人预先埋下的棋子。”

  便在此时,夏栖飞缓缓转头,对上了明家当代主人投来的目光,微微一笑,笑容极为真诚地……展露出无穷的敌意与噬血欲望。

  被杀母夺产的明七少爷,在范闲的帮助下,终于有了堂堂正正站到台面上复仇的机会。第一百零九章 乙四房的强盗

  并没有等太久,江南总督薛清也赶了过来,而一直磨蹭在后院的御史郭铮也终于走到了前厅。到此时,主持及监核内库开标一事的四方大员终于齐集一地。郭铮如今早已不是京中风光的都察院左都御史,但巡察各路,还是有一定的权力,他与范闲旧怨未除,所以见面时难免尴尬,四位大员互相行礼之时,总觉得范闲那平静冷漠的眼光里藏着几丝凶险。

  今日这四位大员之中,从京里来的黄公公自然代表宫里,江南总督薛清代表朝官系统,御史大夫郭铮代表言官系统,而范闲……代表的势力却有些多,比如内库转运司,比如监察院,甚至也包括太常寺这个管理皇族的机构。

  当然,大家都是代表朝廷,代表陛下。

  范闲坐在第二张椅子上,微笑与薛清说着话,却将今天的情形看的清清楚楚,盯着此事的人太多,不论是谁,不论是哪个势力,都很难一力完成台面下的交易,历史形成的内库开标程序,极为有效地保证了公平。

  至少是表面上的公平,只要商人有钱,都可以来争一争内库十六出项的代销权。

  他是如此想的,其他的三个人也是如此想的,黄公公与郭铮互视一眼,虽然隐有不安,但在他们看来,范闲当着众人的面,总是不可能玩出什么花招来,他们要保证的,只是明家依然能够获得如往年一样的份额就好。

  公公与御史,本来在历史上是水火不相融地两个阶层。但今天却极为默契的站在了同一个阵营之中,只是这二人并不了解许多隐情,也没有对最后入内库门的那位夏栖飞夏大当家投以足够的重视。

  薛清不同,这位江南总督抱着看戏的心态,满脸祥和地注视着台下的巨商与身边的人们,看戏不怕台高,总比演戏地人要轻松一些。

  一方戏台数人唱。

  ……

  ……

  内库大宅院的厚门缓缓重新关上。门外的兵士与监察院官吏拉起了严密的防守。往年内库招标,一般一天的时间就结束了,不过朝廷的规矩,其实允许各户商家用两天的时间来喊价。

  轰的一声巨响。

  范闲笑着捂着耳朵,看着宅院之外那枝冲天而起的春雷。

  春雷直冲天穹,在浅云之下炸开,声音清亮明脆,远远传到了地面上,令无数人心神为之一震。

  苏州城中昨夜辛苦的青楼姑娘们被这道雷声惊醒,骂了几句脏话。又钻进棉被里沉沉睡去。正在街上向父母讨大钱要买糖人儿吃地孩子,以为是老天爷说自己不乖,打雷罚自己,吓的哇哇哭了起来。后院里正翘着腿对老树根撒尿的那条黑狗,被这雷惊的浑身一哆嗦,前肢俯地,将狗头埋进毛茸茸的包裹之中,学起了鸵鸟。

  人类的反应本就各不相通,这声春雷落在有些人的耳中,却是另外的意思。不论是在苏州城北城码头上聚集待命的各家师爷掌柜。还是茶楼里议论今日开标一事的苏城居民,众人翘首望向了南城方向,望着那个看不见地宅院,知道内库招标已经开始了。

  庆历六年新春的内库开标。其实一开始就进行的格外不顺利。

  首先由内库转运司对去年各商号的盈余亏损情况进行了一下汇总,当中自然不乏勉励之辞,而负责演讲地转运司副使马楷最后更是严厉无比地通报了朝廷对于崔家的查处情况,这是警告阶下的那些商人们,不要以为朝廷没有看着你们。

  这都是往日规矩,没有人在意,但当马楷说道今日招标的具体事项时,宅院就炸了锅。那些商人们纷纷站出来表示反对,就连坐在正堂里的四位大员都开始争执了起来。

  因为转运司突然决定,将原来的十六项细分成三十四个小项,并且今年不再进行捆绑式招标。

  这个变化看似不大,但对于下面这些商人来说。却是根本无法接受的事情!

  原因很简单,每逢招标之前的三个月。这些江南地巨商们早已私下进行了串连,拟好了彼此之间的界限与分野,井水不犯河水,以免彼此间伤了和气,更因为抬价伤了财气。比如岭南熊家今年必争的,便是酒水类北向的一标,而泉州孙家,则是要拿瓷货的海外行销权。

  今天如果依着转运司地意思,将十六大项分成了三十四小项,虽然从表面上看,大家还是可以各持底线,但是预料中本该归明家得的八大项,分两次捆绑招标,全部被细化之后,谁能知道会不会有哪家商人忽然红了眼,想抢些明家地份额?毕竟不再捆绑之后,那些最赚钱的进项,似乎所需要的银子,也并不是太多了。

  而一旦有人对明家的份额动心,明家怎么办?肯定回头就要抢别人的份额,这是商人们逐利的天性所决定的,只怕今天内库开门招标会乱的一踏糊涂。

  这些江南商人们……如今最怕的就是乱,明家已经说好了原属崔家的份额他们不插手,这些商人们今天已经可以多吃好几碗肥肉,当然不希望有人打乱自己的计划。

  在他们看来,钦差大人之所以会有这样一个变动,目的其实很简单,一是想让大家伙在乱中杀红了眼,把价钱抬起来,二来就是想细分进项之后,摊薄每项所需要的定银,让……最后进院的夏栖飞也能分一杯羹!

  这些奸滑的商人们已经察觉到,一直沉默的乙四号房,乃是钦差大人属意的代言人。

  只是你钦差大人想挣钱。咱们都能理解,可是你不能用这种看似公允,实则恶毒地法子!

  ……

  ……

  「范大人,此议不妥吧。」黄公公被范闲削了一通脸后,竟是依然表现的足够沉稳,肥脸上挤出笑眯眯的神情,说道:「往年规矩。十六项就是十六项,怎么忽然要细划?这事儿总得京里拿主意才是。」

  范闲皱了皱眉,说了几句,又回头与薛清低声说道:「总督大人,

  划成细项,不再捆绑,其实想的只是能让更多的人有资格入场……这事儿,对于朝廷总是有好处的。」

  薛清沉吟少许,面现为难之色,说道:「话虽如此。只是此事非同小可,我看范大人还是禀明朝廷,交宫中议后,明年再缓缓推行不迟。」

  见薛清也表示反对,范闲心里有些不愉快,看着堂下闹的乱哄哄地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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