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号在她的眼前飞了一圈后,她的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欧阳云芷想要见到太后,就必须得过许公公这一关,难怪刚才许公公会给自己一记放心的眼神。心下舒口气的苏汐微侧身朝芫昕点了点头,要是能逃过这劫,她一定会尽她最大的努力来为‘她’平反的!
看着苏汐没有显露出惊慌的神色,太后心下一沉,呵道,“你还有话要说?”
闻声,苏汐抬起头来,眼神坚定道,“臣妾仍不明白太后的意思。”
“好个嘴硬的女子!”太后冷笑道,“如此,便让本宫好好地提醒你吧!这封信,可是你写的?”
“不是。”苏汐简洁地答道。
“不是?”似乎没料到她会回答得如此之快,太后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的神情,不过顷刻间又恢复了淡然的神情道,“正好宰相也在此,就让他来瞧瞧吧。”
“许尉!”
“奴才在!”
“把景妃手中的信给宰相大人看看,不过,只要看看称呼就可以了。”
“是。”
刹时,整个大殿内的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欧阳郡的身上。苏汐心里也有些紧张,她不知道这个宰相今天突然到这里到底有些什么打算,但直觉告诉她,他的到来与欧阳云芷有莫大的关联。
殿外的瓢泼大雨还在继续,潮湿的空气似乎已渗透到了大殿里。
跪在地上的苏汐也不禁有些发起抖来,毕竟这地上,太凉了。
就在她神智都开始有些涣散的时候,欧阳郡终于说话了——
“这字体绝不是景妃娘娘的。”
“哦?”太后微眯双眼,似是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身旁已有些站不稳的欧阳云芷。
“想当初,景妃娘娘并不喜欢读书,故而微臣也没有强逼她,所以她的字根本不可能写得如此娟秀。”欧阳郡站起身来,一板一眼地说道。
“娟秀?”太后疑惑地重复道,这个欧阳云芷到底在搞什么鬼?
“许尉,拿上来给哀家看看!!”
黑着脸看完信纸上的字后,太后对身旁的欧阳云芷冷声道,“云芷,你来告诉哀家,这字体究竟是不是景妃的?”
颤抖着接过太后手里薄薄的纸,欧阳云芷浑身都似被侵入了冷水中。可是,这字体怎么会变成这样?斜了眼一脸淡漠之色的许公公,她心下已有些明了,想不到欧阳云若的势力已渗透到了这里!可是,若是她道字体不是景妃的,那么自己岂不是在诬陷皇妃?看了眼大殿下一脸警告之色的欧阳郡,她只觉得心里一阵抽痛。
微闭了双眼后,再睁开来时,她已是一脸决然的神情,蓦地跪在地上对太后道,“芷儿从小和姐姐一起生活,这字体绝对是姐姐的!”
太后不露痕迹地勾了一下唇角,伸手将欧阳云芷从地上扶了起来,满含赞赏地道,“云芷的话,哀家也不得不信那。这可有些麻烦了,是吧,宰相大人?”
欧阳郡万没想到自己就在这里,这个云芷竟然还敢说假话?!难道她是真的想把他一心所构筑的一切给毁灭么?努力地调整好自己快不受控制的情绪,他沉声道,“微臣不敢欺瞒太后,这字体绝不会是景妃娘娘的!”
“哦?”太后饶有兴致地来回看了看言语不一致的父女,方对一直没有说话的苏汐道,“景妃,你来告诉哀家,哀家是应该相信你的父亲呢?还是你的妹妹?”
没料到太后会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交给自己,苏汐先是微愣了片刻,接着就觉得头越来越重,像是要炸裂般,似乎有个东西已受不了大脑的禁锢,呼啸着要冲破束缚!
努力地稳住自己快要倒地的身子,苏汐脸色苍白道,“只要让臣妾当场写几个字,那么真相自然明了。”
太后甚觉满意地点头道,“想来,也只有这法子了。”侧过头对许公公看了眼,会意的许蔚立马取了一套文房四宝置于苏汐的面前。
昏黑的天空突然闪出一道青紫的闪电,白亮亮的光蓦地划入大殿。接着便是一声高过一声的暴雷,刺耳的雷声惹得众人心里都是莫名的不安。
这雨,究竟要下到何时?
颤抖着双手终于将字写完的苏汐忽然觉得眼前一暗,只听到桃宛的一声惊呼,她便晕了过去。
累,似乎是马不停蹄地做了N天工作没有休息般,全身累得快散架了,只想就这样睡下去,好好的睡一番。
可是外面轰隆的雷声似乎硬要将她唤醒般,挣扎了半晌她还是慢腾腾地睁开了眼。
烛火摇曳的寝宫里,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满脸泪痕的桃宛,接着便是一脸担忧之色的芫昕,目光再探寻得远些,便是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太后和一脸冷漠之色的欧阳云芷,许公公整个脸都隐入了烛火的阴影中,她瞧得并不真切。
看着她睁开了眼,桃宛泪眼婆娑道,“娘娘!”
回了她一个虚弱的笑,苏汐将视线拉至了太后身上,“臣妾身体不适,让太后担心了。”
太后动了动唇角,“醒来便好,宰相大人哀家已让他先回去了,你们也先下去吧。哀家要和景妃,文贵人说会儿话。”
文贵人?难道她还没走么?疑惑的视线在扫了整个房间一遍后,苏汐终于在芫昕的身后见到了依然跪在地上的文贵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文贵人还跪在这里?
听了太后的话,众人也只得各怀心事地跪安了。
“好了,终于清静了,哀家也好问话了。”太后唇边蕴起一抹冷笑道,“欧阳云若,告诉哀家你和文贵人究竟在密谋着什么?!”
太后没头没脑地甩句话过来,让苏汐的心里蓦地一惊,难道太后也知道皇后是假怀孕的?
“臣妾不明白太后的意思。”这件事扯开了,对她没有任何好处,还是装傻充愣吧。
“又不明白?”太后讥讽道,“怎么哀家说的话很隐晦么?还是你脑子真的不太好使?”
极力地压制住想要给她一耳光的冲动,苏汐咬牙切齿道,“太后有什么话,请明说。”
“也好。那么你告诉哀家,皇后的胎儿究竟是什么?”
惊诧于太后的直白,苏汐愣着不知道到底该怎样接话。
太后盯了苏汐好一会儿才道,“你不想说的话,那么就让文贵人来替你吧。”
听闻太后的话,文贵人身体蓦地一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太后面染微笑道,“该知道的哀家心里也有个数了。只要你们两个站在哀家这边,一致咬定皇后的胎儿只是个枕头,那么文贵人,以后就得叫文贵妃了。至于景妃你,那封信便只是一张空白的纸!”
不敢置信的两人均是面色惊讶地看着太后,文贵人的唇角动了动,似乎想要附和太后的意见。看在眼里的苏汐急得用尽浑身的力气大叫道,“皇后的胎儿乃是鹰仪皇朝的第一皇子!”
太大的声音成功地引起了两人的注意,苏汐努力地撑着身子对文贵人道,“‘画面美人’的梦还没完,你可不要再跌入另外一个‘美人梦’里!”
苏汐冰冷的话语刺得文贵人浑身一激灵,那日的种种似乎又回到了她的眼前。如果她真的出卖了皇后,莫说皇后不会放过她,就是太后也定会寻个什么机会要她生不如死。如今,她可以安静地待在霞飞殿里,还管那些劳什子事做什么。
打定好注意,文贵人恭敬地向太后磕了下头,道,“皇后的胎儿乃是鹰仪皇朝的第一皇子。”
闻言,苏汐才真正地松了口气,若是文贵人真的与太后连成一线,那么她说皇后的胎儿无恙,岂不是犯了欺君大罪?
“好!好!好!”太后恼怒道,“既然你们这般执迷不悟,就休要怪哀家无情了!”
“来人!”
厉呵声落下后,许公公的身影立马出现在了寝宫里,恭身对太后道,“奴才在!”
“把一干人等全给哀家叫进来!这信纸的事,还没完!!”
许公公出去后,太后冷着脸对苏汐道,“蒙玉瑶的事,想必你已知道得不少了吧。不过,哀家告诉你,早已作古的人,她再怎么厉害,也掀不起什么波浪!!”
怔怔地看着已有些歇斯底里的太后,苏汐有一刹那的恍惚。
窗户外的雨仍旧大得出奇,似乎老天也在发泄着什么不满。
待众人都下跪给太后请完安后,太后冷着冰山似的脸淡淡道,“哀家已看过景妃的笔迹,虽说与信纸上的有些细微的差别,但是大体上可以这样断定。”
太后顿了顿,扫了一眼跪在她面前的一干人等,她又继续道,“欧阳云芷受欧阳云若的指使,写下了这封大逆不道的信,意图联合肃亲王残余旧部对抗当今皇上!!”
第 41 章
此语一出,众人均是骇得面色发白。
欧阳云芷更是吓得不轻,她实在没想明白为什么她们只是出去了短短的一瞬,太后的态度就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心下慌乱地看了看床上脸色苍白的苏汐,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火了,毕竟她们是真的亲姐妹啊。
而这边苏汐也是脑袋一片空白,这样的罪就让太后的一句话给定了么?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她努力地保持着声音的平稳道,“太后明鉴,捕风捉影的事儿,可会生出不少祸端。”
“你是在威胁哀家?”太后轻挑眉,斜睨着眼前故作坚强的女子,“这证据确凿的事,哀家还不信有谁能够翻过天来!”
微怒的语调刺得众人的心底更加不安,满脸惊惧之色的欧阳云芷忽地跪下道,“这封信里的笔迹绝不是景妃娘娘的,也绝不是臣女的,就是闹到皇上跟前,这罪名也绝不会成立的!”
微觉诧异的太后冷冷地瞟了眼似乎浑身还在发抖的欧阳云芷道,“这么说,你们是不承认?而且还要和哀家到皇上跟前对质?”
“臣女不敢。”这事要真让皇上知道了,她欧阳家在宫里的势力将绝对会大打折扣,虽然她并不想如此轻易地放过她,可是瞧太后这架势,敢情是想将她们一块儿给灭了。
“不敢?”太后冷哼道,“既然哀家审不动你们,交给皇帝倒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不!”还没待太后说完,苏汐冷不丁地截话道,“臣妾相信太后会好好地解决这件事的,就请不要再麻烦皇上了吧。”
昨日,皇帝的那句“你要敢再提起‘她’,今儿便是你的死祭”让苏汐的神经一直处于紧状态,此时若是让皇帝知晓她为‘她’寻找含冤的证据,只怕她也没命再帮‘她’了吧。
然而太后却是满心欢喜,她原本也只是想吓吓她们,毕竟闹到皇上那里,这‘证据’也太够不瞧了。轻押了一口茶,她才道,“听景妃这话的意思,是愿意与哀家合作了?”
“臣妾不懂太后所谓的‘合作’,不过,被皇上下令禁足在霞飞殿的文贵人若是突然不见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些爱嚼舌根的人在皇上的面前乱说一气?”按耐住满腔的咳意,努力地将上面的一番话讲完的苏汐已是累得薄汗涔涔了。
今天的大雨,似乎让她的身体出现了一种虚脱感,脑袋里那团模糊的影子也跃跃欲试地想要冲破束缚。
“好个牙尖嘴利的景妃娘娘!哀家倒还不知道你竟有这套本事!”太后紧捏住茶杯的手已冒出了青筋,看来是被苏汐气得不轻那。
“既然如此,哀家倒要瞧瞧,你到底还有什么花招能让你逃过这一劫?!”
太后用手拈着那张薄薄的信纸,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汐。
苏汐只觉得自己的头一阵晕眩,眼前似乎已出现了朦胧的幻影。就在她昏沉沉地想着到底该怎样化解眼前的危机时,她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却又有些淡漠的声音。
“奴婢桃宛有要事禀报太后娘娘。”
太后不满地将视线拉至跪在地上的桃宛,冷冷道,“哀家与你主子说话,有你的资格插嘴么?”
昏暗的烛火下,一抹桃红色的身影突兀地窜到了苏汐的跟前。努力地揉着自己的眼睛,想要把一切都看清楚的苏汐却听桃宛道——
“不敢欺瞒太后,这封信乃是奴婢写的。景妃娘娘和三小姐并不知道这事,奴婢只想给三小姐开个玩笑,但没想到三小姐一心只为太后,竟将这封信给了太后您。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奴婢的错,请太后责罚奴婢吧!”
话刚说完……桃宛就恭恭敬敬地伏下了身。事情会闹得如此都是因为她的疏忽,不管是二小姐还是三小姐她都不想让她们出事,更何况今天这事本就是她自己闯的祸,所以就让她自己来担下所有的惩罚吧。
是生是死,听天由命。
而没料到半路会突然杀出个程咬金的太后更是被气得脸色发白,恨恨地瞪着桃宛道,“大胆奴才!你可知你刚才都说了些什么?!想要维护自己的主子,连自己的命都可以舍弃么?!”
桃宛抬起头,神色安然道,“奴婢谢过太后娘娘的提点,只是那封信确实为奴婢所写。若太后还是不信,大可让奴婢写几个字对照一番。”
“够了!!”太后暴呵一声,手里的茶杯被她‘咚’地一声摔在地上,散开成一片片细碎的瓷花。
这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的众人忙不迭地跪下道,“太后息怒!”
然而床上的苏汐却仍旧像一座雕像似的面无表情的呆怔在原地,似乎她所有的思绪都被抽离,只是徒留了一具空壳而已。
她的脑袋里像是被人塞了一团糨糊。
乱乱的,不明所以。
而这边,太后满含怒气的声音已然炸开——
“好个胆大的奴才!既然你硬要揽下所有的罪责,那哀家便成全你!许蔚!”
跪在地上的许公公慌忙应声道,“奴才在!”
瞥了一眼仍旧没什么反应的苏汐后,太后忽地站起身来,指着桃宛愤愤道,“将这个不知好歹的狗奴才给哀家拖出去,乱棍打死!!”
乱棍打死?原本意识还模模糊糊的苏汐突地被这四个字拉回了所有的神志。看着被几个太监拉扯着的桃宛,顾不得还极度晕眩的头跌跌撞撞地从床上爬下来,死命地扯着桃宛的另一只胳膊。
而原本就准备好牺牲一切的桃宛看到苏汐一副悲戚的模样,也不禁红了眼眶。奋力地摆脱了小太监的拉扯,桃宛抱着苏汐,带着哭腔在她的耳边小声道,“娘娘一定要保重自己,宛儿不能再助你一臂之力了,不过,这事过后,三小姐的心里也绝对会满含愧疚的,到时,娘娘您一定要借住她的帮忙,才好逃出宫去——”
这个傻瓜,自己就要没命了,还这么关心她做什么?苏汐紧紧地抱着桃宛,想要告诉太后这一切都是自己做的,可是喉咙却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硬生生地竟挤不出一个字,只有泪如窗外的大雨般扑簌扑簌地掉个不停。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为什么?
看够了主仆情深的好戏后的太后蓦地对呆站在一旁的小太监吼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哀家将她给拖出去?!”
“是是是!”
忐忑不安地回了太后的话,几个小太监慌忙地奔过去死命地拉开两个拥得紧紧的人。
发髻被扯散开来,衣服被扯起褶皱,可是苏汐依旧死命地想要拉住桃宛的胳膊。泪眼迷朦间,扯着桃宛胳膊的手只剩下薄薄的衣襟。
不要!!不要!!
心里如火烧般疼痛,苏汐硬撑着不断发软的身体拉住那最后的希望。
满脸泪痕的芫昕终于看不过去了,扑过来紧紧地抱住苏汐摇摇欲坠的身体,对一直扯着苏汐往后退的小太监厉呵道,“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