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主款待,在下俗务缠身,先行告退了!”也不待海天阁主答话,竟自匆匆离去。 “呵呵,美人泪,胭脂醉,芙蓉帐暖,红袖添香,何等风流潇洒,只可惜方侯爷不懂怜花惜玉,居然也会落荒而逃,稀奇啊稀奇!”带着几分淡淡讥讽的语气,纳兰墨翩然而现。 “自然是比不得纳兰大杀手你久经红粉阵帐,在下甘拜下风,佩服佩服!”方轻尘没好气地白了那个无良男子一眼。 “哼哼!海天阁主风无痕如何?” “高手啊!” “废话!” “他前后共用了兰花拂穴手、拈花指、灵犀指、无影剑、袖底乾坤、劈空掌、白眉针七种武功,难得的是变招之快,真气转换之自如,简直闻所未闻,与你相较,怕是不分上下。” “啧啧,唐门暗器也会使,了不起呀!那么柳飞絮呢?她唱那曲子什么意思?”纳兰墨一向自大,居然对方轻尘那句“不分上下”不加反驳。 “琵琶勾魂,清歌摄魄,再加上风无痕双眸的摄心术,你自己试试看什么意思?” “哈,柳飞絮最厉害的可不是琵琶清歌,月影之下,倾城一舞,据说世上没有几人能够完全不心动,居然没有跳上一曲,莫非方侯不值得月影全力一搏?” 方轻尘神情恍忽,怅然之色一闪而逝:“问题是有你这个天下第一杀手潜伏一边,海天阁又何必自取其辱?” “啧,真难得你会恭维我!”纳兰墨一笑,却又忍不住哼道:“既然如此,你我联手,何不将风无痕当场拿下,也免得你成日提心吊胆,作那许多未雨绸缪之事!” 方轻尘无奈地摇摇头:“你以为我不想么?风无痕又何尝不是存着若有机会便一举格杀我的想法?只是武功到了海天阁主这样的境界,纵然不敌他人,至少也能够全身而退,只要他不想死战,就没办法拦下他,自然对我也是同样。我当时听那琵琶曲子,若是有半分动摇,只怕已是海天阁主手下亡魂了!”他悠悠叹了一口气,斜睨了纳兰墨一眼:“何况,你会愿意和我联手?” “哈哈,小尘尘,还是你了解我!如果你有性命危险,我二话不说,自然是全力出手,但要让我杀手变打手,嘿嘿,杀手也有杀手的角度嘛!” “江湖风波恶呀,纳兰公子!” “切,老子是天下第一逍遥之人,什么狗屁江湖,老子还不是混得风生水起?”纳兰墨极度嚣张地给了方轻尘一根高高竖起的中指,狠狠鄙视一下某个不敢混江湖的权贵高人。 ×;×;×; 碧瓦琉璃,亭台楼阁,姹紫嫣红,百花争放,既有肃穆庄严的重重殿宇,也有清幽雅致的园林流水。历时梁国三代帝王、耗尽无数百姓血汗的旧梁皇宫,在天下各国宫殿中,论起气派恢宏,华贵高雅,绝对是首屈一指。九重宫阙静静肃立,冷眼旁观一代又一代的王朝更替。 方轻尘穿过回廊,拍拍额头,只觉有些微的晕眩。 适才宫里举行宴会,招待各国使节,方轻尘名气之响亮,连他自己也未曾意识到,结果被各国使臣左一句恭维右一下敬酒,他本就不像劲节那么擅长喝酒,几轮敬酒下来,竟是眼冒金星,有了五分醉意。幸好燕离及时为他解围,他借机尿遁,跑了出来。 此处回廊建在荷池之上,一阵清风吹过,带起一片清香,似乎清醒了几分,摇了摇头,想起众人纷纷灌酒的场景,还是有些后怕,干脆倚着栏杆,静静远眺美景。 忽见远处悦芳亭人影晃动,一个优雅美好的身影朝自己点头微笑。那身影是如此出众,万千芳菲中,惟见她一抹嫣红丽影,说不出的雍容华贵。 方轻尘轻轻一叹,既然相遇,总不能视而不见吧?慢慢踱步走上前去,微笑点头:“娘娘安好!” 梁妃脸色有些微的苍白,朝方轻尘欠身致礼,含笑道:“许久不见,方侯风采更胜往昔。” 方轻尘一侧身,不敢受她大礼:“娘娘这是何意?” 梁妃一脸哀伤悲切:“本宫虽身在后宫,却也知方侯英雄盖世,实乃我大燕栋梁之材、擎天之柱,本宫父王一时为小人蒙蔽,口出恶语,侮辱方侯,本宫实是心痛惭愧。还望方侯大人大量,不予计较,本宫代父王向方侯请罪!”说罢,又是深深一躬。 方轻尘哭笑不得,往后一退,正色道:“娘娘何出此言?安邑王与本侯纵然有些许政见不同,却也算得君子之交,本侯亦不知安邑王何曾侮辱过本侯?既是小人搬弄是非,想来娘娘也是过虑了!” “方侯乃坦荡至诚君子,是本宫孟浪了!”梁妃微微一笑,正要说些什么,突然身形一晃,脚下一个趔趄,她身边侍女眼明手快,一把扶住她,惊叫:“娘娘!” 方轻尘见她脸色苍白,神情萎靡,略一沉吟,忍不住问道:“娘娘身子可有不适?” 那侍女眼神一亮,急忙说道:“娘娘最近一直食欲不振,精神欠佳,却总说自己身体无碍,不肯传唤御医就诊,侯爷,你倒是劝劝娘娘!” “红袖,不得无礼!”梁妃冷冷斥责贴身侍女,又朝方轻尘歉然一笑:“下人不懂规矩,方侯千万莫见怪!本宫只是胃口差了一点,约摸是最近杂事繁多之故,又哪有什么病了?红袖总是爱大惊小怪,倒叫方侯见笑了。” 方轻尘皱皱眉:“小心些总是没错!娘娘还是请太医诊断一下才好!” 梁妃一怔,终是不愿拂逆方轻尘好意,微微一笑,低声道:“多谢方侯提醒,本宫自会小心!” 方轻尘点了点头。二人毕竟一是权臣一是后妃,相见已是于礼不合,更不宜长久相处,连忙向梁妃告辞。 梁妃含笑看着他出了亭子,也往前走去,不料却不小心脚下一滑,一旁的红袖根本反应不过来,竟让她就这么直直跌倒在地,瞬间昏了过去。 “娘娘——”红袖吓得魂飞魄散,凄厉大喊。一干随从更是骇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味的脸色发白,全身颤抖。 方轻尘已走出十步开外,听得红袖大叫,霍然回首,心中一惊,一个移形换步,掠至梁妃身边。这时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上下之分,连忙伸手贴住梁妃后背输入一道精纯的真气。 梁妃嘤的一声,悠悠醒转,却见自己倚在方轻尘怀中,不禁又羞又怒,伸手用力一推。方轻尘眼明手快,轻喝:“别动!”左手却及时抓住梁妃的手,两根手指轻轻搭在梁妃脉门之上,一眨眼功夫,便收回手,扶起梁妃,退后三步,偏过头,略有踌躇之意。 “方侯爷,娘娘、娘娘怎会突然晕倒?现在如何了?”红袖急急扶住梁妃,抬头问方轻尘。 梁妃已知自己错怪方轻尘,想到自己的鲁莽,不禁羞红了脸,垂下头,不敢看方轻尘。 方轻尘淡淡一笑,宛若三月春风般温暖柔和,眸间一缕黯淡之色却是一闪而过,正要说话,却听得韩笑远远大叫:“方侯,原来你在这儿!陛下正急着找你呢!” 韩笑跑了过来,见过梁妃,不由分说便拉起方轻尘,急道:“快走吧,再找不着你,陛下得找我麻烦了。” “就冲你这滑不溜湫的小鱼儿,燕离哪敢找你麻烦啊?”方轻尘一笑,转头对梁妃说道:“娘娘还是找太医看看再确诊一下,依我看来,应该是喜脉,恭喜娘娘了!” 梁妃啊的一声,一手捂住嘴,瞪大了眼,整个人宛如雷击,一动不动,说不出话来。 方轻尘笑笑,拖着同样目瞪口呆的韩笑自行离去。 梁妃目光复杂地看着方轻尘远去的背影,一手扯下一朵开得正艳的花儿,指间用力,瞬间,花朵揉成碎片,零落成泥。 天还是那么蓝,花还是那么艳,草还是那么绿,名动京华的方轻尘还是那么卓尔不群文雅飘逸,却又分明,有什么不一样了。 —————————— “轻尘,你总算来了!” 宴会已结束,适才莺歌燕舞,宾主尽欢,方轻尘竟未注意到不过几日,燕离居然清减了几分,琉璃般透彻的眼眸仿似染上一层淡淡的悒郁。 如果在早前一刻,或许方轻尘早就上前嘘寒问暖,只是此时此刻,方轻尘却只觉得心头一阵冰冷,仿佛灵魂在内心深处微微对自己冷笑:谁真正了解谁?谁又曾失去谁? 方轻尘淡淡而笑,对燕离那份亲近中又透着不自然的疏离,几乎视而不见,他只是嘴角一直含笑,幽深的眸子,透出一股伤痛、一丝疲倦、一抹寂寞。 两人默默相对,良久良久,燕离终于率先开口:“有一个人,或许你会有兴趣见着他!” 方轻尘挑挑眉,闪过一丝疑惑。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十九章 似是故人来(下)作者 天使
两人默默相对,良久良久,燕离终于率先开口:“有一个人,或许你会有兴趣见着他!” 方轻尘挑挑眉,闪过一丝疑惑。 燕离没有让他一直疑惑,直接带着他往后殿走去。 这是一个隐密的地牢,烛火幽幽燃烧,照得一片明亮。 拐过几道弯,正前方一间小小的密室,推开门,一人垂头而坐。听见声音,那人猛抬起头,露出一张惶恐、惊惧、风霜的脸。 方轻尘脚步一滞,讶然地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 昔日,他锦衣玉袍,意气风发! 今日,他王孙落魄,风尘满面! 昔日,他门庭车马如龙,大权在握,嚣张跋扈! 今日,他沦为阶下之囚,穷困潦倒,命在旦夕! 人生,有那么多的不确定,人生,有那么多的如果与可能,如果早知有今日,还会种下昔日因么? “顾子舟!”方轻尘缓缓地、涩然地念出这个名字。 那人蓦地睁大一双满是血丝的眼,呆呆地看着方轻尘,先是激动,而后却是惭愧、自卑、恐惧、无奈,忽然转身背对方轻尘,大声嘶叫:“你走你走!我不认识你!” 方轻尘一怔,瞬间眸中却是闪过一丝了然,淡淡道:“子舟,你又何必故作不识?今日你我相见,只怕他日再无此缘份,难道你还不愿再见我一面么?” 那人听得方轻尘“他日再无此缘份”这句话,身子不由自主微微颤抖,半晌,终于还是转过身来,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轻尘!”他一双眼直直地凝视着方轻尘,轻轻地、慢慢地说道:“真没想到,你我再见,竟是在这样的场合!你风采一如往昔,只是我早已尘满面鬓如霜,物是人非,我该叫你一声方侯爷吗?” 方轻尘苦笑着摇摇头:“同学三载,又何必如此生分?你还是叫我轻尘吧!” 话音刚落,却听得燕离一声冷哼。 方轻尘回头看向燕离,不出意外地看到他脸色铁青,一双凤目流露出刻骨仇恨、滔天烈焰。 眼前这个人,是那个轻轻一言便决定了他姐姐生死的纨绔子弟,眼前这个人,是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害他家破人亡的权贵王孙,眼前这个人,无数次入他梦中,恨不能食其血肉碎其骨! 顾子舟! 旧梁权臣顾太师之子! 这一天,等得太久太久! 十岁的燕离,曾经苦苦守侯在太师府外整整一天,不吃不喝,就为了将他的容颜深深刻入心中。 十岁的燕离,曾经义无返顾以血肉之躯冲向高头大马,不惊不惧,只为了手刃仇敌得报大仇! 整整十年,整整十个寒暑! 时光如流水,岁月悄悄改变了很多东西,唯一不变的是,永恒的深仇、刻骨的怨恨! 十年前,燕家流不尽的碧血,十年后,惟有以血偿血! 拳,握得那么紧,怒火,在眼底燃烧。 “顾子舟,你逃到齐国时一定想不到还有这么一天吧!你以为你那齐国皇妃的姑姑能够庇护你一辈子,当真是可笑之至!如今你被齐国当作大礼送予我大燕,是不是觉得很愤怒、很怨恨?哈,哈,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是、谁?”少年天子出奇的愤怒,几乎扭曲了秀丽的容颜。 顾子舟茫然地瞪着燕离,声音微微颤抖:“你是燕王!” “燕王?哈,你再仔细看看,我究竟是谁?!” 顾子舟浑身一颤,燕离语中的冰冷、仇恨再清晰不过。他自知昔年犯下的荒唐事极多,再看燕离秀丽无双的面容,脑中一片模糊,自觉奇怪,以燕离如此出众的容貌,自己很难不留下深刻的印象,偏偏却是想不起哪桩罪恶,出神了半晌,不禁卑微地、小小声地问道:“你是、你是哪一年进府的……呃……” 燕离怔了一怔,慢慢回过味来,难道顾子舟竟将自己当成是他昔年玩弄的禁脔?一念及此,不由怒不可遏,一掌挥出,正中顾子舟胸口,登时将他身子击飞,一口鲜血在半空中喷洒出来。 顾子舟全身缩成一团,趴在地上咳咳又吐了几口血,燕离那一掌虽重,却未附带内力,暂时还要不了他的命。 方轻尘轻轻一叹:“燕离,不用逼他了,他根本就记不起来当年燕家的惨剧!” 忘记了?记不起来了? 当年的燕翎何等倾城倾国,在顾子舟眼中,也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意玩弄亵渎的可怜女子! 当年的燕飞何等忠心为国,在顾子舟眼中,也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意捏死贱踏的小小官员! 所以,他记不得燕离是何人,记不得燕家的悲惨遭遇,记不得自己曾经做过的罪孽! 只因,他遇到的“燕家人”实在太多太多了,又如何记得住一个小小的燕家?! 燕离闻言再也忍不住,冲上前去,纠住顾子舟衣衫前襟,出手如电,劈里啪啦甩了他十几记耳光,又是一顿拳打脚踢,一边挥拳,一边怒骂:“你逼死我姐姐,污陷我爹爹通敌卖国,你害得我满门抄斩,你居然忘记了?你居然什么也不记得了?你无耻、你卑鄙……” 顾子舟虽然亡命齐国,可也仗着姑姑的势力,一直锦衣玉食、养尊处优,何曾受过这等苦楚?痛楚难当之下,不禁眼泪鼻涕直流,大声叫道:“轻尘,轻尘,轻尘……求求你,救救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也叫过爹爹不要害方相……轻尘,你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尽力了,我救不了方相……轻尘,你知道,我怎么也不会害你的呀……” 一声声“轻尘”,一声声“方相”,燕离迷离愤怒的神智仿佛被一丝光亮给拉了回来,呆呆地望着手底下那个头破血流、狼狈不堪的人,突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一把丢开顾子舟,退后几步,歪着头,一时也拿捏不定,究竟该如何处置他。 “轻尘,他也是你的大仇人,你说,怎么处置他?” 方轻尘冷冷一瞥,顾子舟抬起头,血流如注,泪痕满面,一张脸肿得几乎不见人型,可见燕离这一顿拳脚,下手有多狠多不留情。偏偏他又不肯让顾子舟轻易死去,否则他若是拳拳夹带内力,便是有十个顾子舟,也早已一命呜呼。 顾子舟一边咳血,一边爬向方轻尘,痛哭流涕:“轻尘,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害方伯父,我真的没有……我不懂爹爹为什么要那么做,他说有方相在一天,我们顾家便没有好日子过……我不明白,爹爹为何那么狠……我求过爹爹,流放也好,贬官也好,不要满门抄斩,不要牵连你……可是,那天,我赶到方家的时候,方相早已服毒身亡,你也不见人影,我原想救你的,我原想让你们逃到齐国去的……轻尘,轻尘,你信不信我?……” “哈哈哈,你也会求人救人?哈哈,顾子舟,你别以为这样说,就能活命!” “我相信!”燕离笑声未停,却听得方轻尘冷冷的声音响起。 “轻尘,你——” 方轻尘慢慢蹲下,撕下衣衫下摆,轻轻拭去顾子舟脸上污血,慢慢说道:“我相信,你尽力了!” 顾子舟怔怔地看着方轻尘那双不曾变过的清澈眸子,忍不住嘶声痛哭。 燕离又气又怒:“轻尘,你、你做什么?你说相信他,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