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下她并不是开玩笑,咬的很狠,他的手指拿出来的时候,皮绽肉破,血汩汩的流,老铁等人都惊呆了。
方明见状拿了药箱过来,想替上官惊鸿包扎,上官惊鸿冷笑,一掌打翻了药箱,“翘楚,你这是威胁我吗?”
她在他膝上,被他的掌风扫得微微一震,却仍说,“除非你将我当死物一样锁着防着,否则,我要死,不难。”
威胁。
他说的对,她是在威胁他。
她要这个孩子。
她虽渴望自由,却再也不愿意就这么死了,她会努力活到将孩子生下来。
当然,将孩子生下来的想法,她不能告诉他。否则,她的威胁将毫无用处。
他的眸光变的越来越灰暗,末了,捏着她的下巴,说,“你当真那么不想要这个孩子?”
“是。”
她早有准备,答的毫不迟疑。
上官惊鸿又是一阵沉笑,良久,方轻声道:“你有没有想过,若我让你离府,你和孩子都会有危险,我二哥不会放过你!哪怕我死了,你眼泪不流一滴,我二哥也不会放过你。你不笨,铁叔说的话你怎么就不懂?你就这般不怕死么?没有我的看护,你……熬不过今年!”
她一惊,她只想着要离开,一时确实没有考虑到这些。
手,不由得按紧肚子。
圈在她心口的手掌慢慢移到她的肚腹,轻轻环上,不似动作温柔,他的声音冷冷的,“翘楚,我们订一个协议吧。三天,你好好考虑三天,若你当真不念这个孩子,也不管你自己的生死,三天之后,我签休书放你离去。”
他的话反让她一震,他真的肯放她走?她警惕地盯着他,他眸光一黯,淡淡道:“吃药吧,我只让景清熬了两帖药,这是最后一帖,别再把它摔了。”
景清端着药碗走过来,神色有些凄然。
她闭了闭眼,“三天之后,若我一定要走,你真的答应让我走?”
彼时,他眼睑轻垂,大掌温柔的安抚着她的肚子,她却嗅到危险不安的气息。他就像一只潜藏着的兽,随时跃起扑人于死地。
“是,我答应你。”
“你没有条件?”她质疑。
他没有接方明递过来的药膏,示意景清将药碗递给他,又让老铁等人出去,方道:“当然有。这三天,我要你爱我,我们就像其他普通夫妻一样,像五哥他们一样。”
“我不爱你。”
“那就……假装你爱我。”
……
她吃过药之后,他唤了几名婢女进来服侍她洗浴,他却出了去,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这一天很长,这一夜无话。
他们仍然同床,像普通夫妻一样。
他抱着她,拍着她的脊背,突然就在她背后说起他幼年学射箭的事情来,又说她那时随她母亲过来,她爱黏着他玩,说到一些地方,他轻轻笑了。
她不想听,一句也不答,他将她板过来,冷冷提醒,“记得我的条件吗?”
什么练箭,什么随母亲来朝歌谒拜东陵皇帝,那本就不是她,是“翘楚”。她索性淡淡道:“我十多岁的时候,被我大娘狠打了一顿,生了场大病,脑子也坏了,记不起以前的事了。”
“毋怪你一直没有跟我说……”
他突地将她紧紧按在怀里,一遍一遍唤她的名字,她被他勒的几乎透不过气来,狠狠擂了他一拳,他也不恼,只道:“我会替你报仇。”
他语气淡淡,却很是阴鸷,她听去有丝惊颤,却终究没有回答,渐渐睡过去。朦胧中,他抱着她说了很多话,她没有听,也没有答……
直到现在。
298
“替我穿衣。五嫂每天都是这样服侍五哥的。”
上官惊鸿抓起帷帐外方明递来的衣袍和铁面,扔到她前面,翘楚本微微出神,一时倒教这衣服打断了。
“神经病。”翘楚低斥了句,也不管他,便要躺下,上官惊鸿却长臂一探,将她带进怀里,“你不是想离开我吗,那合作一点!”
翘楚反驳,“你不是说要像你五哥一样吗,你要我假装爱你,你怎么不假装爱我下,你五哥爱佩姐,不会发神经四更多的天就把他妻子叫醒侍候他穿衣。”
上官惊鸿突然低头吻了她的额头一下,“话儿多了是好事。只是,我不必假装爱你……”
翘楚一怔,抬头之间,不觉碰着他的眼眸,他的眼睛有丝淡淡的光亮,手已自发的在她腹上轻轻摩挲起来。
敢情他还计着掖着她昨晚不理睬他的事。一早便变着法儿来整她。她闭上眼睛,他却轻轻吻着她的耳垂,呢喃道:“我并非故意叫醒你,我也想你多睡点儿,你睡的不稳,听到声音就醒了,明儿我便不让他们叫早了,好让你睡到自自然然的醒。”
翘楚一把推开他,狠狠盯了他一眼,犹不解恨,往他下巴挥了拳,上官惊鸿却摸着下巴,轻轻的笑。
他方才吻她的时候就知道她醒了,这混蛋!
她本是不愿与他多说话才假寐的。最后倒让他碰了,又和他说了话。
“莫要生气了,我有东西给你。”
他说着放开她,极快的下了床,未几,便折了回来,手上拿着一枚东西。
翘楚一怔,这是琳琅他们给她的手表,她昨天既打算从宫中逃走,便随身带着,那珠子给这人吞了,这手表她留作纪念,纪念那个只有一面却胜似多年的朋友,她随即道:“给我。”
上官惊鸿本要替她戴上,这时看翘楚被他逗弄的模样含嗔带急,脸上红晕丝丝,不复昨夜苍白,药是见了些效了,他心里一宽顿时又微微一荡,反而迅速缩回手,低诱道:“楚儿,你吻我一下,我就给你。”
翘楚没料到他这般无耻,咬牙说得一句“我还没漱口”便气得说不出话来,仰头躺下。
上官惊鸿却不罢休,将她抓进怀里,她正要往他脸上打,他另一只手一抓,已将她双手裹住,吻上她的嘴。
直到早退到靠近门口的地方和老铁等人站到一起的方明的轻咳声传来,提醒上朝,他才有些不舍的将她放开,翘楚怒极,挥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
上官惊鸿没有避。
他摸了摸脸颊,自嘲的勾了勾唇,深深看了她一眼,将她抱躺好,拿起被子替她盖好,手表却往自己怀里一放,方拈起外袍和铁面出了床帏。
洗漱的声音快速传来,很快又随着众人及他的脚步声远去而消失,只遗下他低低的声音,“早膳想吃什么,只管吩咐下面去做,我让景清炖了药汤,你用过早膳就喝。等我回来用午膳。”
翘楚闭上眼睛,若放在些许天以前,这些岂非她梦寐以求的情景?
有风晾过,床帐似乎突然被轻轻挽起,她一惊,只见两颗脑袋拱了进来,却是她的一双丫头。
原来,两人也随老铁等人进来多时,只是不敢惊扰了上官惊鸿和她。
数目相对,美人咬牙,四大眼圈红红,“主子……”
翘楚就着美人的搀扶起来,摸了摸她的头,俩丫头本已候在城郊的客栈,还是给上官惊鸿捉回来了,这一间一间的搜,美人又是机灵之人,得用多少人手!
兵权在手的上官惊鸿越发霸道了。
只是,上官惊鸿既待她这般,必不至于为难了她两个丫头,她还是有几分宽心,并没有追问他,也知道他有意将她的丫头隔离开来,让她孤而无援只能倚靠他,但似是怕她慌闷,到底还是将她们放了出来陪她。她最疑虑的是,三天之期,那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昨晚,她本打算和他硬碰到底,让他立时放了她,但她知道,自己的身体还虚弱,这样不顾后果的走,若一个差池,只会将孩子流了,而且,他说的对,他的政敌,太子是个大麻烦。她也须好好计量,离开这里,以后怎样避开太子的耳目,否则只会将孩子和两个丫头的命都搭上。
但三天之期……
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四大揩了揩眼泪,没好气道:“谁?我家主子要歇息!”
“翘主子,有个人想见你,你见一见罢。”
景平的声音恭恭谨谨的从门外传来,翘楚心里一动,客人,这个当口,天还没亮会是什么客人?景平是谦礼的人,但此时的措辞却甚是奇怪,并非询问她的意见。
但既是景平开的口,她并不想拒绝,遂道:“先生让客人到大厅稍等,翘楚漱洗一下就过去。”
景平却道:“客人是女眷,就等在门口,翘主子若方便,让她进去即可。”
景平语气有丝急促,翘楚越发奇怪,让四大去开门。
一个人随四大走了进来,景平在门外迅速关上门。
翘楚因尚未来换衣,不方便让景平看到披头散发的模样,遂又扯下了床帏,这时,门一关上,她立即打开罗帐,只见一名女子站在帷外,形容萎顿,轻轻凝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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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9
美人却已迅速挡在她前面。
四大迎客进来,也挡到她面前去。
两个丫头都警惕盯着来人。
来的是……碧水。
然而,她眸含苦涩看着翘楚,脸上并无往日的敌意。
翘楚反心头微微一跳,从两个丫头中间走出去,低声询问,“姑娘不是碧水吧。”
四大和美人一怔之下又是一惊,却听得碧水低低道:“他们都说我的易容术很是精湛了,往日也只有惊鸿哥哥偶看出破绽来,我的易容术是跟数百年前西凉古国的玉致公主学的,她有秘册传世,她是备受宠爱的公主,也是个易容大家,姐姐,你怎么看出来了?上回在围场,你也看穿了。”
不知为何,翘楚心里滑过一阵忧戚,快步走到她面前,执起她的手,“因为你没有掩饰你的神色,因为你哥哥这人决绝的时侯最是决绝,碧水应是不回再回来。冬凝,是你吗,你发生什么事了?”
四大和美人这才明白景平为何说话这般谨慎,虽还是四五更天,睿王府数百奴仆也起早了。有些人和事,不能活在白日下。秦冬凝是不该出现在睿王府。
只是,这位小姐今日到底怎么了?素日里见都是鲜活得花骨朵儿清晨水露似的。
冬凝抿紧唇,有些迟疑地看了看四大和美人,翘楚立道:“丫头们,到厨房给厨。娘说一下,做两碗米粥过来。”
四大美人对冬凝甚有好感,并不忌讳她和自己主子独处,立下便退了出去。
“姐姐,我知道她们和情同姐妹,我不是故意要她们避嫌,我……”
翘楚摇摇头,她拉着冬凝的手,袖子微泻,目光早已为她臂上的痕迹惊住。
这样的痕迹,她是成婚的女子了,并不陌生。
她心头也是扑扑急跳,慌乱异常,握紧冬凝的手,要问却不敢问,冬凝回握住她的手,手心都是汗冷,她等冬凝说话,冬凝却垂着头,一声不响,她越发担心,咬了咬牙,正要询问,冬凝却哽咽着突然偎进她怀里,“听说玉致公主很幸福,为什么我……地牢里只有清姐在,可我和她早已不是从前那般,也回不到从前那样了,且她认为我是放。浪的人……任务还没完成,我还不能回家,回家也不能和谁说,那个也不是家,我娘已不在,和雨姐终是有隔阂,我不敢告诉惊鸿哥哥,他一定会杀了宗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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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平,我能信任你吗,像从前一样,以后也一样。这是睿王令,若翘楚在府里有什么事,拿着这个可随时进宫。若我上朝,禁军不让进,你便硬闯。我只要听到动静,便会出来。一切后果有我承着。”
方明拿着茶点从旁边经过的时候,景平正想着上官惊鸿离去前对他说的话,手不经意摸上自己的衣襟,心里有种冲破窒闷的激。动,却又越加晦涩。
这世间最控制不了的是感情,最辜负不得的是信任。他对翘楚的心思,上官惊鸿知道,他明白上官惊鸿的意思,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他闭眼一笑,应了方明的招呼,淡淡问了句,“方叔是要给那位小姐送膳食吗。”
方明点了点头,停住脚步,眉眼间有抹涩然,“爷临行前交待过,给那两位送点爱吃的东西过去……”
景平微微吸了口气,方压低声音道:“景平明白,到底是方叔的至亲,方叔难为。这是百花酿的香气,是她的最爱,爷还是很记挂那位小姐的,方叔何必如必难过?”
方明苦笑,“她适才要见爷,爷没去,直接上朝去了。”
*****
清晨,驰向皇城的马车。
车内。
“爷,恕奴。才多嘴,清苓小姐今儿个让方总管来找爷,似有折服之意,清苓小姐素日里最是骄傲,即便是像如今被迫半幽禁的境况也是难让她屈服的,爷为何看去还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老铁看上官惊鸿突然眉头一沉,掷了手中卷册,他平日最是爱惜这些医学卷册,忍不住问道。
昨夜,他将他们遣了出去,后自己又出来了,吩咐了他两件事,其一便是将书房里一部分医术搬到平日使用的马车车厢里来。
“是啊,那么骄傲的人……”上官惊鸿淡淡说了句,勾唇笑了笑,便没有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却问道:“铁叔,昨晚我交待你的事,办妥了吗?”
老铁看上官惊鸿俯身捡起书册,声音有些凝峻,心里一凛,立即道:“奴。才按爷的吩咐交待了,三天必定妥当。”
“嗯,”上官惊鸿又拿起另一本医书,飞快翻过,将之重重一放,老铁疑道:“爷?”
“没有,我印象中也是没有,这些书我几乎都能背出来了,只是不死心罢……我上朝之后,你便去找太医院的人,让他们将宫里的典籍全部送到睿王府。”
老铁一惊,脱口而出,“爷,是不是翘主子的病……”
“嗯,”上官惊鸿低下头,从怀里拿出一只蓝色荷包,颜色有些旧了,老铁一怔,这东西是方才出门前上官惊鸿吩咐方明去准备膳食给沈秦二人之后,问景清讨要过来的,似乎是景清一直替他保管着。
只是,这东西他左右看着,只觉极像当日翘楚送给方明装枣儿的荷包。说来也怪,方明是个谨慎的人,也十分中意那礼物,在围场的时候却无故不见了……
当然,关于这个,他不敢多问。心里有丝好笑,又有丝凄然。
上官惊鸿将荷包拿在手里捏弄了几下,似是十分喜欢,又从怀里拿出一只腕饰出来,是只模样奇怪的饰物,他跟在上官惊鸿身边多年,虽是奴。仆,却非一般,什么宝物都见过了,却从没见过这东西,不禁也起了丝好奇,“爷,这是什么好东西?”
上官惊鸿将那玩意装进荷包,又捏了捏,小心放进怀里,才笑道:“是北地那边的物事。”
老铁有些恍悟,也笑问道:“是翘主子送给爷的吧?”
上官惊鸿怔了怔,随即道:“嗯,是她送给我的。这东西她很宝贝的。”
老铁心里替他高兴,又笑道:“翘主子口硬心软,终有一天,她会待爷一如既往。”
“终有一天……”上官惊鸿轻声重复了句,眸光渐渐现出几分幽邃,“若太医院的典籍也没有彻底医治的方法,过些时间,大局稍定,我便带她到西凉走一趟。”
“西凉?”
“嗯。”
上官惊鸿仍淡淡应着,春风微微带起帘帐,阳光落在男人的铁面上,光影就像一只正在扑翅的蝶。
老铁有些心惊胆战,苦笑道:“奴才不知道世间是否有神佛,可却有像奴才师祖那样修仙不老之人,我听说,西凉是个最吉祥却也是个最不祥的地方,那地儿是被神封印的,入者死。爷为何要到那地方去?”
“西凉曾出过两个最有名的妃子,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