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娘娘,娘娘的四季珠宝已经准备妥当,还请娘娘验看。”
我隔着紫檀花架,向崔公公笑道:“难得公公殷勤,本宫身子沉重,就不去验看了,公公将单子念一念便好。”
崔公公闻言,谦卑地躬身笑道:“娘娘身怀龙种自然是金贵,既是如此奴婢便将单子读给娘娘听,娘娘若有什么不满,还可调换。”
说毕,从怀中取出一份大红纸单,朗声诵读起来:“按制,尚宝司送进五凤赤金点翠珍珠冠一顶,大东珠两串,共三十六颗。赤金凤挂珠钗四枝,大金凤两支,小金凤四枝,赤金累丝牡丹挂珠钗两支,赤金累丝金凤两支,赤金累丝红宝石挂珠钗两支。金凤红宝石步摇两支,赤金发簪十枝,赤金襄红蓝宝石发簪各六枝,白银镀金发簪个十枝,大红宝石六个,大蓝宝石六个,另有白玉如意佩两条,碧玉比目佩两条,红玉玫瑰佩两条……”
听到这里,我不禁抬手笑道:“都是这些东西罢了,无需再念,公公费心了。”
说毕,向侍立在旁边的小婵吩咐道:“去拿十两银子赏了。”
崔公公闻言,喜得上前一步,小心地躬身笑道:“难怪奴婢听说白淑妃娘娘不但才色冠绝后宫,人品更是温柔娴雅,深得皇上看重,今日一见果然犹胜三分。”
我淡淡一笑:“公公先下去吧,回去替本宫向尚宝大人问候一声。”
崔公公闻言忙跪下还礼道:“奴婢先替尚宝大人谢过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说毕,这才躬身退出了外殿。
珠儿这时拿着一只红木漆匣进来,向我笑道:“娘娘,皇上命赵信送了一套珍珠首饰进来,奴婢看有外人,就没让赵公公进来。”
我这才想起,那天刘启说过要送一套上好的珍珠首饰给自己,不觉笑道:“拿来给我看看,那些尚宝司送来的东西,你先收起来。皇上晚上一定会过来,你们先下去备好新鲜的点心,另外再把皇上爱喝的枫露茶备好,那东西要过三次水才出香气。”
珠儿闻言,一边将红木漆匣捧给我,一边笑道:“尚宝司送来的东西,除了凤冠和东珠奴婢已经收好,其它东西都放在东殿的大柜子下边的小暗格子里了。”
我点了点头,接过那木匣,放在膝盖上,轻轻打开。举目望去时,果然看到一套以上好东珠制成的累丝金凤,那些珠子竟个个如龙眼一般,浑圆温润,色泽柔和,宝光璀璨,配上那制作精美的金丝编制而成,镶着红宝石的半尺高的金凤。旁边是一串同样品质的珍珠制成的手串,两枝令人爱不释手的珍珠金步摇,两枝累丝珠钗。
璀璨的珍珠配上耀眼的黄金,放在大红色丝绒内衬的红木漆匣内,宝光流转,看的我一阵目眩神迷。
旁边的珠儿却忍不住惊叹起来:“娘娘,一共二十粒龙眼珍珠!天哪,真是太贵重了!”
我控制了一下剧烈的心跳,看着漆匣内的整整一套龙眼珍珠首饰,也忍不住暗自惊叹一声,向匣内捡了一枝略小些的珠钗递给珠儿道:“把这给替我戴上,等下皇上过来,看着喜气些,也不辜负了皇上的心意。”
珠儿嘻嘻一笑,小心地接过我手中的珠钗,认真地替我戴好,忍不住低叹道:“这珠钗实在漂亮,不过,比起珠钗来,娘娘更是美艳呢!”
我微微一笑,正要起身向妆台走去,便听王胜进来禀奏道:“娘娘,尚衣司送来各色锻帛,请娘娘过目。”
我点头道:“就还是老规矩,把单子念一下,东西收起来吧。”
王胜闻言躬身道:“尚衣司共送进宁绸、桩缎、倭缎、闪缎、金字段、云缎、衣素缎、蓝素缎、宫锻、宫绸、纱、裹纱、绫、各色棉布共一百二十五匹,金线十缕,二三五等貂皮、狐皮共八十张。”
我点头道:“珠儿你们先去选一些喜欢的花色做件新衣,天气冷了,也该做新衣了。”
珠儿闻言轻轻屈膝一礼,笑道:“谢过娘娘恩典!”
我笑了笑,不经意地动了动身子,轻轻抚摩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心中的幸福无与伦比。
这时,只听霁月在花隔外禀奏道:“娘娘,徐充容、陈昭仪、田良人来拜娘娘。”
我闻言心中一动,徐充容和田良人倒是熟人,只是却没想到陈惠竟会和她们一同前来。陈惠在侍寝之后,已经被晋封为昭仪,虽然没有向我一般众人瞩目,却也还是荣宠正盛。
思忖之间,只听殿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举目望去正好看到陈惠和徐婉相携而来,田良人落后半步正含笑向我望来。
我忙起身相迎道:“绾秋未能远迎,大家见笑了!”
徐充容打量着我的小腹,上前扶着我,羡慕地点头道:“妹妹这样好福气,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啊!好叫徐婉羡慕!”
我忙把他们迎进内殿,在软榻上坐下,这才点头笑道:“众位姐妹无需羡慕绾秋,将来大家都会做母亲的。”
徐婉闻言微微一笑,接过小婵送过来的热茶轻呷了一口,并不开口,只是抬眼向摆在条案上的珊瑚树望去。田良人却是神色一黯,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苦笑。
只有陈惠轻松地笑笑,向我点头道:“姐姐晋封,陈惠理应前来恭贺!”
我淡淡地笑着,点头道:“如今还不到四个月,况且还没有正式册封,哪里如此客气。”
陈惠闻言,微微一笑道:“陈惠听说昨日德妃娘娘向太后举荐了一位才貌双全的美人,要选进宫中呢。”
我心中猛地一跳,看来陈惠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第四章 冰肌梅蕊傲寒霜【2】
我控制着心底的惊讶,故作平静地道:“皇上乃是少年天子,总是要充盈后宫的,多些姐妹共同服侍陛下,多多诞育皇嗣方是国家兴盛的吉兆,我们都该共贺才对。”
陈惠闻言抚弄着狐皮拢袖,淡淡地点头笑道:“想不到姐姐如此超然,陈惠今日受教了,陈惠总是年轻,做事难免少年心性,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姐姐不要放在心上。”
我指着填花小几上的几样自制的点心,向陈惠笑道:“这些点心都是自家做的,妹妹且尝尝,若是爱吃,我明日派人多给你送些过去。”
陈惠微微一笑,捻了一块梅花酥。浅浅尝了一口,点头笑道:“姐姐的手艺果然叫人叹服,难怪皇上如此宠爱姐姐了。”
我看了一眼旁边浅盏低尝的徐充容,不竟笑道:“今日竟是这样巧,大家竟一起来我这里闲坐,可真是蓬荜生辉啊。”
田柔闻言,不好意思地笑道:“陈昭仪和徐充容是田柔在丹凤宫外遇到的,娘娘误会了。”
徐充容放下手中的官窑脱胎小盖碗,低低赞道:“果然是今年的头等新茶,味道确是比徐婉那里的普通新茶好了许多。”
我微微一笑,摇头道:“这茶都是今年新进的,徐姐姐那里亦都该同样才是。”
徐充容摇头笑道:“你现在身怀皇嗣,凡是有眼睛的难道还看不出那边热火?我这里已是不错了,田妹妹那里恐怕都是往年的陈茶。宫里的人情冷暖,难免如此了。你这里的茶,恐怕只有皇上那边的可以相同,连太后和皇后那边都恐怕要略逊半分。”
我看了一眼满脸含笑的徐充容,心中暗自苦笑。徐充容的话,乍听起来,似乎是在感叹我的荣宠,实则确是隐隐在暗挑是非,这番话若是被有心人听到,传去太后和皇后跟前,只怕又是一场波澜。看来我的怀孕和真是身份的揭露,徐充容也难以控制心中的嫉妒,何况是其他人?只怕今后的日子会更加难熬一些了。
只是,为了保护这腹中的骨肉,我便是再不愿卷入这纷杂的争斗中去,恐怕也要身不由己了。
看我有些失神,徐充容放下的茶碗,起身笑道:“徐婉前来不过是来看看妹妹是否安好,如今看到妹妹美艳如昔,气色也大是好了不少,我这做姐姐的总算放心了。妹妹头上这枝珠钗,恐怕不是尚宝司送过来的吧?”
我闻言下意识地抬手正了正鬓边的珠钗,轻轻笑道:“这是皇上特意遣人送来的,尚宝司进上来的珠宝我还没有过目,倒不知道究竟怎么样呢。”
陈惠闻言有些不自然地望着我头上的珠钗点头道:“这种龙眼珠,每年进上来的也不过十几颗,都是用在皇上的袍服上,后宫中除了太后每年按制有五颗外,皇后那里也只有凤冠上的那九粒,姐姐这枝钗拿到民间恐怕真的是富甲一方了。皇上看样子是把自己名下的珍珠给了姐姐,果真是荣宠极盛啊。”
我心中一动,登时想到了那匣中的其余龙眼珠,心中不觉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刘启的这种爱意当真使我有些感到沉重,只是更多的还是感动,贵重的龙眼珠里更多的还是刘启那沉甸甸的爱意。
徐充容这时抬眼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向我笑道:“天色不早,我们便先回去了,妹妹好生保养,徐婉改日再来探望。”说毕,带着自己的两名随身宫女起身向殿外走去。
陈惠见状,也放下手中的茶碗,向我笑道:“陈惠打扰多时,累姐姐不能好好休息,正好同充容姐姐一起回去。”
我忙起身送她们来到大殿门口,歉意地笑道:“难得大家在一起聚聚,绾秋身体不便,实在……”
陈惠一边登上肩舆,一边笑道:“姐姐快些回宫休息吧,我们过些日子自会再来看望姐姐的。”
我点了点头,扶着珠儿,立在大殿门口含笑目送着她们登上肩舆,在一大群宫女和内侍簇拥而去。
一直留在内殿的田柔这时迎出来,向我低声道:“姐姐,田柔给姐姐带了些自己酿制的蜜汁果子,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确是酸甜可口,娘娘这时恐怕胃口不好,这个倒是可以开胃生津。”
说毕,这才从自己带来的一名宫女手中捧过一个小小的白釉瓷罐,亲自递了上来。我知道她刚才不肯取出,恐怕是在陈惠和徐婉面前不好意思。
不觉点头叹道:“你那里份例微薄,我都不缺什么的,这东西我先收下,下次再不需如此了,你这点东西比别人的金银还艰难,这心意我实在是领受了。”这话我故意说的感人肺腑了一些,因为在洛阳宫的五年,我深知宫中冷暖,这番话实实在在地说在了田柔的心里,将她说的热泪盈眶,望着我几乎落泪。
看着她凄楚的样子,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地点头道:“田妹妹还是莫要失望,你正值旖年,皇上也是年少,将来总还是有希望的。”
田柔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滴,向我勉强笑道:“田柔生性柔弱,在宫中备受冷遇幸得娘娘照拂,心中早已感激不尽,只求小皇子早日平安降世,将来能唤田柔一声姨娘便是心满意足了。”
我低叹一声,点头道:“白绾秋在宫中亦是倍偿艰辛,若非陛下,此刻恐怕还在冷宫的陋室之中,连妹妹都不及啊!”
田柔点头道:“姐姐如今总算苦尽甘来了。”
我闻言苦笑一声,其实这时的风光里面包含着多少惊心动魄恐怕只有我自己才能体会得到。
大概是看我神色有些疲倦,田柔有些不好意思地起身告辞道:“田柔一时忘情,差点耽误了姐姐的休息,田柔先告辞了,姐姐多多保重。”说毕,转身便准备向外走去。
我看她头上只戴着两枝银簪,腰上也只配着我上次送她的那条玉佩,虽然素净却也寒酸。不禁摇头道:“妹妹慢走。”
田柔不解地回身向我望来,我微微一笑,向身边的珠儿吩咐道:“去把尚宝司送来那些东西中取两枝金簪,两枝珠钗,再拿两条玉佩和四匹闪缎给良人送去。”
此言一出,田柔娇躯微微一颤,低呼道:“娘娘!何用如此破费?”
我淡淡一笑:“你先收起来吧,这些东西我眼下不缺,说不定日后我还有求着你的时候,你先安心收起来。
第四章 冰肌梅蕊傲寒霜【3】
送走了田柔,不觉已经是未时将尽,窗外的阳光也暗淡了不少。我半倚着引枕,斜躺在贵妃榻上仔细回忆着陈惠的话,暗自思忖起来。
自从刘启宣布了我的真实身份以后,宫中一切看似平静的令人感到份外不安,这种太过反常的情况实在让我有些暗自惊心。
为了排遣心底的不安,我随便翻看着几本琴谱,却只觉心情更加不好。放下手里的书卷,看到外面天色不早,正要打发小婵前去看看张启散朝没有,便听殿外隐隐地传来一阵脚步声。我以为是刘启,急忙起身向殿外迎去。却正好看到刘启脸色铁青地大步而来。
看他脸色不好,我心中一跳,急忙上前笑道:“皇上怎么这时前来?莫非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启冷冷地扫视了一眼殿内的众人,珠儿和霁月见状急忙知趣地退出了内殿。这时,刘启才双目微红地瞪着我,声音沙哑地道:“你说你与朕十年前在宫外相遇,可有人证?”
我心中一阵突兀,惊讶地道:“十年前臣妾与陛下相遇,尚有臣妾的乳母和当时的轿夫为证。皇上何处此言?莫非……”
刘启闷哼一声,并不说话,只是举目向殿外望去。我这才看到赵信和两名内侍正小心翼翼地簇拥着一名双十年华的美艳少妇走进殿来。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只以为是什么命妇,不觉笑道:“皇上,这位姐姐是谁?怎么看着如此眼生?”
刘启看了一眼那少妇,冷冷地点头道:“你所说的人证是否可以找到?”
我心中暗惊,脸上却依旧笑道:“此事已经过去多年,臣妾进宫后又从未和家中联系,乳母的情况现在究竟如何,绾秋并不知道。”
说到这里,我心底深处忽然涌起一种强烈的不安,刘启今日一反常态地冷淡,已经使我隐隐地感到了一丝难言的恐惧。
这时,只听刘启冷笑一声,向那少妇点头道:“你把实情向朕的淑妃说说吧。”
那少妇不安地看了我一眼,小心地跪在地上道:“民妇刘张氏,十年前曾在去朝恩寺还愿的路上,遇到一位锦衣少年,当时那少年只有十四五岁,民妇命随身嬷嬷将他从一群恶汉手中救出,并替他寻找走散的家人,想不到那人竟是当今天子,如今见到陛下才知此事,陛下既问,民妇不敢不说实情……”
说到这里,她微微有些紧张地望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刘启,继续低声道:“皇上虽然与民妇相隔了十年,眉目却依旧如初,所以民妇才能够一眼认出。连我那嬷嬷都认得陛下,可见陛下的变化并不大。”
我听到这里,便登时恍然大悟,原来竟是有人诬告我冒名欺君,想必这就是太后任由皇帝册封我的原因了。
那少妇后面说了些什么,我已经再也听不清楚了,我只能感到眼前一阵阵无力的眩晕,脚下虚软的更像是踩在棉花上,软绵绵地向后倒去。
这时,守在外殿,早已惊得骇然欲绝的珠儿惊呼一声,竟然不顾一切地冲进殿来,一把扶住摇摇欲倒的我,低声泣道:“娘娘,保重身体啊!”
我有些模糊的神智被珠儿的话一惊,忽然意识到不管我自己如何,腹中的骨肉还需要我的保护啊。
想到这些,便觉身上忽然生出一丝力气来,挣扎着扶住珠儿的手,难以置信地举目望着刘启寒声道:“皇上是觉得绾秋……冒名欺君?”
刘启脸色狰狞地瞪着我,咬牙笑道:“此事若非丞相向朕上奏,朕才知竟被你骗了!想不到朕的一番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