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第7卷 朝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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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第7卷 朝天子- 第1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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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久之后,他缓缓睁开双眼,眼眸里再也没有先前那一番自问时的淡淡自嘲之色。有的只是一片平静与强大地信心。

  皇帝陛下平静而冷漠的目光,顺着太极殿敞开的大门,穿过殿前的广场,一直望向了那方厮杀之声渐起的皇城正门,他知道老五呆会儿便会从那里过来,因为他知道老五的性格,那厮这一生,也只会走这最直接的道路。

  “找到范闲没有?”他的眼帘微垂,轻轻地转动着手指间的一枚玉扳指,很随意地问道。

  “还没有。”姚太监在一旁恭敬禀道:“范家小姐昨天夜里就失踪了。”

  皇帝闭上了双眼。沉思片刻后说道:“朕看来依然是低估了很多人,比如若若这个丫头。”

  姚太监在这个时候不敢接话,只是在心里也觉得异常古怪,当宫中知道了范闲入京的准确消息之后,陛下昨夜第一时间将范家小姐请入了宫中,很明显,陛下掐准了范闲地命脉,然而谁知道……昨夜范家小姐却忽然间在宫里失踪了。

  如果范家小姐是一位隐藏着的高手,那为什么还会被内廷请入宫中,而不是在宫外便逃走?

  皇城处的上万禁军。还在用自己的血肉与生命,顽强地阻挡着五竹的进入,一路皆血,却没有一位禁军退后一步!便是四顾剑当年在大青树下用木棍戮死蚂蚁也还需要时间。更何况眼下杀的是人,五竹依然平静的杀着,然而面前的人从来没有少过,不知道还要杀多久。

  “还有半个时辰。”皇帝陛下似乎总是能准确地把握世间的一切事物发展,他缓步走出了太极殿。站在了长廊之下,看着廊外越来越稀的雨丝,似有所思。

  皇宫之中地太监宫女,满脸紧张地退在远远的地方,皇帝的身边只有姚太监一人,显得是那样的孤单。

  皇帝地眉头忽然皱了起来,轻轻地咳了几声,从姚太监的手里接过洁白的丝绢擦拭了一下唇角,冷漠说道:“如果安之再不出手。这事情就有趣了。”

  皇宫里的气氛异常紧张严肃,全无一丝生动活泼,自然相当无趣。此时的范闲,便在太极殿长廊尽头地几名太监之中,心情异常沉重复杂地注视着远处那个中年男人,或者现在应该说是……老人。

  昨天子夜刚过。在漆黑*夜色*(禁书请删除)的掩护下。范闲一个人来到了皇宫。这一次他没有试图再像那一年殿前诗会后那般,学壁虎爬进宫里去。因为如今的京都。因为北方如火如荼的战事,更因为他的归来,防卫力量被提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层级,再想逾墙而入,已经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于是范闲动用了自己在这个天下埋的最深的那枚棋子,这枚棋子除了他之外,便只有王启年知道,邓子越也只是隐隐了解过一些,那就是洪竹。

  如今地洪竹已经回到了御书房,重新得宠,在这位宫中红人的暗中梳导帮助下,范闲看似轻松,实则极为凶险地经由浣衣坊方向潜入了皇宫。

  范闲没有想过如果洪竹将自己卖了,那会是怎样的后果,他的第二次人生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不敢失去的?

  潜入皇宫之后,范闲便知道了妹妹再一次被接进皇宫的消息,他马上明白了陛下地想法,看来到了今日你死我活地这一刻,这位坐在龙椅上的男子,终于撕下了一切虚伪地面具,准备直接用若若的性命来威胁自己。

  这和当初若若做为人质不同,因为当时的皇帝陛下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所以依然可以保有圣君的面目,范闲也不担心他真的会拿妹妹的生死来威胁自己。

  而如今皇帝已然老了,缠绵的伤势根本未好,只怕他也嗅到了那丝死亡的味道。

  范闲咪着眼睛,小心翼翼地低着头,在那几名宫女的身后,通过她们衣衫的缝隙,注视着太极殿正门口的皇帝老子,一时间心情竟有些复杂。

  他也知道了皇城处的异动,猜到了五竹叔的到来,然而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五竹叔是真的醒了?不过无论如何,范闲十分清楚这些绝世强者的实力和庆军强大的战斗力,就算五竹异常强悍地突破了禁军的防御,只怕杀到太极殿前来时,也必然要受伤。

  而面对着好整以暇,安然以待的皇帝老子,五竹叔又能有几分胜算?

  范闲的眼睛眯的更厉害了,看着远方的皇帝陛下轻轻地咳了两下,然后将擦嘴的白绢收入了袖中。

  第七卷朝天子 第一百五十九章 南庆十二年的彩虹(一)

  南庆京都在下雨,北齐南京在下雪,小雪在空中优美而缓慢地飘拂着,充溢着天地间的寒气,却依然让温度降到了人类十分厌憎的程度。

  在南京城雄壮的城墙之上,负责北齐南方防线的南京统兵司大将上杉破,面色漠然地看着西南向的平原。原上没有积雪,依然可以看见那些正在冬眠的黑色沃土,他的目光透过层层风雪,落在了那处绵延不知数十年,气势肃然的南庆军营。

  那处旗帜猎猎作响,营寨连绵,无穷无尽的黑色,沉默地停伫于风雪之中,就像是一个暂时休息的猛兽,随时可能向南京城扑来!

  南庆燕京大营与北大营两大边军全力来攻,在这段日子里,接连突破了北齐大军布下的三道防线,以燎原之势直扑北上,一路不知杀死了多少北齐战士,如今已经抵达了南京防线前方二十里处,正在稍作休整。

  看来天下两大国之间最血腥残酷的攻城战,马上便要爆发在南京城下。上杉破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手掌轻轻地抚摩着身旁的刀鞘,看着身周如蚂蚁一般快速走动,在冰冷的天气里准备守城军械的下属们,感受着城内充斥着的紧张恐慌气氛,不由叹了口气。

  十余万庆军铁骑已经压掩而至,自己身下这座大齐南方第一要镇,又能挡得住多久呢?

  上杉破摇了摇头,连接向下属校官发出数道军令,然后转身下了城墙,来到了城墙下临时安置的前线营帐之中。

  这处营帐十分偏僻安静,外面由他的亲兵亲自把守,根本不虞有人能够靠近。一入营帐。上杉破看着帐内那个穿着一身平民服饰,然则却是不怒而威的男子,干脆至极的单膝跪下,沉声说道:“义父,看样子王志昆被前几天的纵割伏击打丧了胆。三天之内应该不会发起攻城。”

  全天下人此时都以为北齐的军方柱石,最令南庆感到忌惮的上杉虎大帅。应该还沉兵于庆军腰腹之间地宋国州城之中,然而谁能想到,在南京大战一触即发之际,这位天下雄将,竟然单身一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南京城中!

  上杉虎那双黑蚕眉微微抖动了一丝,片刻后沉声说道:“王志昆行兵虽然保守了些,但绝对不是胆小之徒,不然庆帝怎会让他领燕京之兵十余年……这些时日里那些骚扰。看上去是我军占了便宜。实际上此人像是个乌龟一样,根本没有被你诱出什么兵来。”

  上杉破听着义父嗡嗡的声音在营帐里回荡着,看着义父的眼中自然流露出一丝敬佩,义父暗中回到南京已有些时间,自然要准备迎接马上到来的这一场大战,如果不是义父暗中运兵如神,借着三道防线。纵横切割。也不可能让南庆铁骑到今日才杀到南京城下。

  “王志昆真是无耻到了极点,明明他们兵势占优。而且气势正盛……却偏生在平原上摆出一副守城的架势。”上杉破想到此处,不由怒骂出声。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王志昆地厉害便在此处……南庆啊。”上杉虎忽然从地图上收回目光,目光看着营帐之外,叹道:“兵多将广,实不我欺。”

  这位北齐一代名将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丝疲惫之色,他从宋国州城回到南京,是因为他实在是不放心这处地防御,一旦庆国铁骑真的突破了南京防线,北齐朝廷的中腹部便会直接面对着南方来的战火,朝廷必须生乱。

  上杉虎等若是施了个分身之计,南庆铁骑依然以为他还留在宋国州城,只怕担心到了极点,而他却是暗中在南京主持这一道防线,只有一个上杉虎,却用这种法子,能够发挥超出一个上杉虎的作用。

  只是面对着庆国军纪森严,军械优良,战斗力异常强悍地十余万大军,上杉虎再如何用兵如神,也不可能感到轻松,尤其此次并非野战,而是两大国之间在南京防线上的正面冲撞,打到最后,依然打的还是国力与气势。

  上杉虎并不畏惧王志昆,他太了解这位南方的同行,所以不惧。这些年他主持北齐南方军事,一直将目光都投注在遥远南方京都地皇宫里。他一直以为自己了解庆帝地军事思想,若南庆真要进行北伐,依理论定是要集全国之力全势扑北,至少要集结三路边军,以势不可阻之势,强力推进。

  然而南京城外只有两路边军,庆帝的魄力似乎不如他想像中那般强大,上杉虎双眼微眯,忧心忡忡,暗自想着,南方的那位君王究竟在想什么?难道是有什么自己没有看出来的诡计?自己还能守住这片国度吗?

  为将者首重信心,然而在南庆强盛军势面前,上杉虎并没有战而胜之的信心,他相信自己能够将对方北伐的脚步阻止住一段时间,但是又能阻挡多久呢?

  有一种疲惫占据了上杉虎的心房,他忽然想到了陛下前些天传来地密旨,听说南庆范闲已经从神庙回来了,此时应该到了京都,难道大齐地命运,便要寄托在庆帝的私生子身上?范闲会杀庆帝吗?能够杀死庆帝吗?

  当上杉虎在南京城内注视着数十里外地庆军营帐时。在风雪中,连绵十余里的庆军营帐之内,主帅王志昆大将,也用冷漠的目光看着远处的那座大城,只要攻破那座城池,庆军最强大的骑兵,便可以杀入北齐中腹要害之地,到那时候风卷残云,虽然还要面对上京城前的两条防线,但想必总比现在要好打的多。

  尤其是此时攻南京,却要防着身后宋国州城里的上杉虎,庆军的攻势虽然稳定,却少了当年开边拓疆里的壮烈气势。

  “史飞什么时候到?”王志昆问道。身旁一位偏将不假思索。直接应道:“大将军应该四日后抵达。”

  王志昆有些欣慰地点了点头。此次北伐之始,陛下便已经拟好了所有方略,虽然如远处南京城内的上杉虎一般,王志昆有时候也觉得陛下此次的魄力不及当年,但是对于陛下地信心。从来没有减弱过。

  陛下要派史飞前来接掌北大营方面的野军,并没有让王志昆有丝毫负面的感觉。他不在意让人抢功,更不会认为陛下是不信任自己,因为史飞当年本来就是他的副将。

  更何况如今北伐,乃统一天下的战争,没有哪一位大将敢奢望。仅凭自己地力量,便能完成此等丰功伟绩。

  王志昆偶尔想着,至少自己比叶帅好,叶帅现在身份太过尊贵。只能在京都枢密院发令。却无法像自己一样亲自领兵。

  准备了多少年了?王志昆站在营帐门口,任由雪花落在自己的盔甲之上,眯着眼睛,看着远方地南京大城,想到自己的双脚其实已经站在了北齐的疆土之上,心中骤然间生起了无穷豪情。

  为陛下驻守燕京十余年,为的便是今日。壮阔的画卷便在眼前。人生哪有悔意?

  忽然间,王志昆地眼瞳里闪过一丝寒意。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虽然天寒地冻,但庆军的后勤保障没有问题,气势没有问题,可是他的心里一直都有极强烈的不安。小范大人回京都了,陛下可会安好?

  依山而建地北齐皇宫,山上有山涧,山涧沿着山道流到最下方汇成一方清潭,潭旁砌着青石,潭中清水顺着刻意打开地一处缺口向着宫外的方向流去。

  北齐皇帝身上披着一件大氅,内里穿着龙袍,双眉如剑微微挑起,双唇紧紧抿着。他就这样坐在水潭的缺口之旁,沉默了很久,一言不发。

  海棠背对着站在他身旁,目光顺着从潭中流出的清水,一直望向了美丽的皇宫之外,那条缓缓行走于冬日上京城内的河。

  大东山一事之前,苦荷大师便在这处水潭里与太后一番交谈,决定了某些事情,飘然而去,最后颓然而回,寿终而亡,他败在了庆帝的手中。

  如今北齐朝廷又面临着南方那位强大君主地威胁,只是这一次地威胁比上一次更真切,更直接,无数的庆国铁骑已经踏上了侵略伐北地道路,不知道什么时候不会杀了这座古老的京城,点燃这座美丽的黑青皇宫。

  “朕不能将所有希望都放在他的身上。”北齐皇帝剑眉微平,面色微淡,缓缓开口说道:“虽然朕相信他与庆帝之间有不共戴天之仇,但庆帝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关于范闲此人擅变而天真的情思,朕大概比很多人都更了解一些。”

  “而且最关键的是,按照小师姑的话来说,那位瞎大师根本已经变成了一个白痴。”北齐皇帝低下头,望着水中有些变形的自己面容,忽然觉得这天地间的寒意,都变成了前所未有的重担,压的他快要喘不过气来,微带失望之意说道:“若真是如此,谁又能够在南庆皇宫里杀死那位君王?”

  “谁都知道庆人的野心,朕为之准备了这么多年,然而战事一起,才发现,原来朕依然低估了庆军的强悍。==”北齐皇帝抬起脸来,眸子里闪过一丝坚毅之色,“不过是两路边军,便可以杀到南京城下,若庆帝真的举国来伐,便是上杉虎,只怕也不可能支持太久。”

  “若上杉将军支撑不住,陛下准备怎么办?”海棠在此时缓缓转过身来,平静问道。

  “倾举国之力,与之一战。”北齐皇帝微微一笑应道,根本没有思考,“这天下终究是朕的天下,便要玉碎,也要碎在朕的手里,朕可从来没有认输的念头。”

  海棠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宫外,望着南方,双手轻轻合什。

  东夷城控制的疆土,宋国与小梁国的交界处。被海风吹拂着的土地,拥有比上京城和京都更温暖潮湿的天气,山野间地树木依然保留着难得的青色,谁能知道越过面前的山梁,行过宋国的土地。穿越那座偏小的州城,便会来到一片肃杀朔雪之地?

  那片朔雪之地正是南庆发兵之原。北齐溃退之后固守,无数人厮杀殒命之地。

  孤军叛离南庆朝廷,在人世间沉默了一年有余地庆国大皇子,此时便在温暖如春的山野间,目光直视天穹。想像着那片肃杀地风雪。

  他的身后是一万余名忠心效命的部属,在山野山方有一道黑线,那是范闲交给他的四千黑骑,然则荆戈统领着这些黑骑。似乎并不怎么肯听他的话。

  如果不是王十三郎回到了东夷城。给荆戈带去了范闲地亲笔军令。

  大皇子收回了目光,看了一眼身旁的王十三郎,英武的面容上没有丝毫情绪的反应。他此时所统领地军队人数虽然不多,然而却是东夷城倚以为凭地最强大一枝力量,如果加入到此时两国间的战场上,尤其是从上杉虎去年便妙手夺得的宋国州城中杀出去,只怕会带来令天下震惊的战果。

  然而范闲并没有要求或者请求他这样做。范闲只是将自己所有的力量全部交给了自己的大哥。然后通过王十三郎的嘴,将自己对天下局势地判断分析讲给了他听。然后便再也没有任何话。

  大皇子轻踢马腹,一脸沉默地领着一万余名精锐军士向着西北方向驶去,数息之后,山野上方那四千名黑骑也开始挟着永久不变地肃杀与幽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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